花宛倏地住了嘴,见他既不愤怒也不痛苦,还颇有些惊奇,然后他才恍然想起来,似乎宣霜修得是无情道,那就没什么好奇怪的了。
屋内安静不过片刻,花宛捂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他看向宣霜,犹犹豫豫,外加试探地问道:宣霜,你俩是..怎么一回事啊?
其实不怪宣霜天真,识人不清,花宛也见过祁曜,也与他相处过一段时日,要不是祁曜主动暴露身份,给花宛一百个脑子,他也想不到那个看起来柔柔弱弱、胆怯粘人的少年,竟然还有那样一副修罗面孔。
房中静默片刻,宣霜低垂着眸,眼睫纤长,神情被遮挡住,半晌,花宛才听他低道:我也不知,他说我欠他一条命。
欠他一条命?花宛挑眉,你俩有仇?
宣霜轻「嗯」了一声,道:但死在我剑下的人何其多,我早已不记得他是谁。
花宛想起当时祁曜的眉眼神情,与记忆里的某个人十分相似,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最终还是咽了下去。
算了,宣霜都已经忘记的事情,他又何必再提。
记不起便算了,花宛轻叹一口气,道:他刺你一剑,又逼得你跳阵身死,昏睡这般久,也算是两清了。
宣霜过了会儿,才问:我睡了很久?
还好吧。花宛道:也就是差不多一百年。
宣霜:..
他这一睁开眼,百年时光便已消逝?
花宛瞧见他神情,忍不住道:也亏得你是渡劫期修为,灵台以及魂魄比他人强韧许多,若是换成个修为低一点的,不要说昏睡百年了,那一闭眼就是三界消散,六道不轮了!
见宣霜不说话,花宛又自顾自地说道:你当年跳阵时,灵台旧伤未愈,灵力耗尽,差一点儿我就没救得过来..如今醒过来了便好。
谢谢。宣霜道:让你费心了。
哪里的话,我不过也是受人之托..花宛不在意地挥了挥手,忽然一僵,生硬地道:额,那什么,你躺了那么久,背僵不僵,要不出去逛逛?
宣霜没动,他一向不喜欢拐弯抹角,便直接问道:你受何人之托?
之前在醉梦城,宣霜便猜到花宛无故出现定是背后有人指使,但那人似乎没什么恶意,再加上当时「花仙娘娘」一事,宣霜无暇想其他,于是没怎么去追问。
他本已将这事忘记,恰好今日花宛说漏了嘴,他再次想起这一茬,不问不痛快。
花宛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道:你我熟识之人,来来去去也不过那么几个。
宣霜细想片刻,道:大师兄?
此大师兄并非是逍遥宗的大师兄洛九棠,宣霜在神霄仙府内门弟子中排名第十,其上共有九名师兄弟,这个大师兄指的是九君之一的丰仪君宋鹤卿。
花宛没再藏着掖着,道:玉尘君果然聪慧啊。
宣霜抿了抿唇,道:他这是何意?
当年因为师父之事,他提剑杀上神霄仙府时,便是与整个师门为敌,宋鹤卿身为神霄仙府首席大弟子,自然是容不下他的。
两人刀剑相向,他伤了宋鹤卿,两人彻底决裂,直到宣霜被围剿,再一睁眼已是五百年后。
我与丰仪君虽交情尚可,花宛摊开手,但他只是嘱托我照看你,并未说明缘由。
看他不像是撒谎的模样,宣霜便没再说话,屋中沉默片刻,提到宋鹤卿,宣霜便想起另一位大师兄洛九棠,他道:逍遥宗几位师兄如何了?
花宛叹了口气,道:不太妙。
宣霜微微皱眉,莫不是因着当日维护他,逍遥宗被三界众人排挤为难了?
不是三界为难他们,花宛道:而是祁曜。
宣霜微微一愣。
作者有话说:
宣霜:有完没了,怎么哪里都有你!!
第44章 渡劫
那日在醉梦城, 宣霜被逼得当众跳阵,肉身在祁曜眼前活生生被搅碎,化为血雾归散于风中。
祁曜当即追着跳阵, 但阵法早已关闭, 哪里还能寻到他的半点踪迹?
祁曜软倒在地,握着从他身上拽下的伏羲玉血泪如珠,痛哭不已。
在场修士一头雾水, 刚才那一幕所有人都瞧得清清楚楚, 不过短短片刻功夫, 怎么就变脸如此之快?
有人忍不住好奇上前询问,却被祁曜一剑挥开,摩擦间, 双方发生冲突,祁曜要拿设阵之人开刀。
那些修士又岂是软柿子,能任一个籍籍无名的少年挑衅?不过三言两语的功夫, 便动起了手。
祁曜一直压制着修为,从未在人前动过手, 所有人都以为只是发生点龃龉,动动手,有一方败退便会收场, 谁知竟会是那样的下场。
列阵绞杀宣霜的数十名修士死伤大半,有人见状不对,立即上前阻拦,但无一例外全都伤的伤, 死的死。
这人竟比玉尘君还要凶残!
剩下那些贪生怕死的, 早已在祁曜动手时, 便望风而逃了。
于是, 在场之人除了祁曜,便只剩逍遥宗三人。
见祁曜僵立在原地,半晌没有动静,洛九棠忌惮祁曜的所作所为,与二师兄押着要找祁曜算账的桐清离开了醉梦城。
醉梦城之乱在三界闹得沸沸扬扬,有死去修士的同门要寻祁曜报仇,但自那日之后,祁曜便消失在众人眼前。
三界无人知晓他从哪里来,也不知他去往何处。
但某一日清晨,久不见生人的逍遥宗门前来了个黑衣墨发,神情阴郁的少年,说是要拜入宗门,修习剑术。
开门的小弟子见他如此,也不敢搭话,便转身禀告了逍遥宗的掌门,祁曜不等小弟子通传,抬脚便跨进了逍遥宗。
那一日不知发生了什么,一向安静祥和的逍遥宗喧嚣吵闹起来,气氛异常地紧张,整个宗门严阵以待,如临大敌。
祁曜不知使了什么手段,之后,他便在逍遥宗留了下来。
洛九棠三人早已看清祁曜的真面目,若不是他那一剑,宣霜本不用跳阵身亡,又怎么会给他好脸色?
所以,逍遥宗内时常剑拔弩张,遍地鸡毛,三五天便要上演一场「切磋」,弄得宗门内怨声载道。
宣霜听闻,沉默良久,说实话,他看不懂祁曜为何要如此。
大仇得报,仇人已死,难道不该浪迹三界,逍遥自在去过自己的生活,为何又要回到他曾经待过的宗门,去承受那些白眼与猜忌?
过了一会儿,宣霜道:他如今还在逍遥宗?
在啊,花宛道:日日待在逍遥宗,这可把你那小师兄桐清气得够呛。
洛九棠与二师兄性子要比桐清沉稳许多,定不会主动招惹祁曜,桐清咋咋呼呼的,心中又最藏不住事,倒是有可能在祁曜手中吃点儿苦。
祁曜还不知你醒来,花宛道:你打算如何?
宣霜看他一眼,道:不如何。
花宛一怔,道:你不恨祁曜?
宣霜摇了摇头,没说话。
既然祁曜不知他还活着,那也没必要让他知晓,自己已经还了他那一剑,两人从此不再相欠,他也不想再见到祁曜。
至于逍遥宗的几位师兄,得知他们安全,三界没有针对他们,祁曜也没有伤害他们,宣霜便放下心来了。
他已经死过两次,再次醒来,便是重生,百年前的恩怨都已是过眼云烟,没必要再揪着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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