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0章 今夜,东京无眠
清廷发来的电报:炸弹之恐怖中外腾谤,断不可取。日人自明治维新锋锐难骤当,势甚张。一旦战端开启,鹿岗镇于大小长川丶葫芦套丶临-江县扼日将寡不敌众,则士民播迁,糜烂东北,于国罪均难逭,于民一筹莫展……
刘宝贵扯了扯披着的棉大衣,叼着烟回覆:鬼子欲炸我鹿岗镇人你不声不响,鬼子被炸你便要鹿岗镇独撄重咎。朝廷昧于军旅概无宿备,你当我鹿岗镇如你一般废物点心?他强任他强,明月照大江。他横任他横,清风拂山岗。虽与我等无关,鬼子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倒大可横渡鸭绿江放马一战!
发完电报,刘宝贵只觉头皮发麻,鸡皮疙瘩起栗。
麻辣隔壁的,不服就干。
载沣收到回信,鼻子好悬气歪了。
以前双方也互通往来,虽然次数很少,但总客客气气。
这次却不同。
只因为刘华强丶胡二他们好悬被炸死,上报清廷,他们连做样子谴责一下日本都没有。
宝贵也是有脾气的。
……
天还未亮,南岛鬼子们便在元泊郡堆木头垒起障碍。
这相当于另类堑壕,没办法,冻土实在挖不动。
他们在防备谁萨哈林路人皆知。
松平昆阳乘坐马车北上,前面有一百多人扛着木铲铲雪开路。
「快些,再快些。」
自鄂霍次克海刮来的暴风雪下了一整夜。
路都被埋上了。
马鼻喷薄白气,被主子感染,也倍显焦躁。
等到了中午,好不容易快到了,却见前面堆上了许多圆木。
松平昆阳将脑袋伸出车外:「木头搬开,快放我过去。」
「大人,这是防备维和局的。」
「我就是去维和局,快放行,耽误要事你们谁也担待不起。」
刚搬开圆木,此时从北边又来了一群难民模样的日本百姓。
他们携老扶幼,大包小裹,几辆破马车载着行礼慢悠悠的赶路。
「快退回去,让我先走。」松平昆阳急的一脑门子汗。
他是去找赵传薪谈判的。
有百姓脸色涨红:「赵传薪赶我们走,好不容易走到这里,你又要赶我们回去?虽然你是贵族,但你不要逼我飙出一句——八嘎呀路!否则谁都吃不消!」
松平昆阳见他们胡搅蛮缠,气的不行,乾脆下车,吩咐车夫将车赶走,他带着人步行去维和局。
「让开让开,我都腿儿着去了,你们还不让开?」松平昆阳推搡人群:「但凡慢一步哪里再炸了,你们都是罪人。」
「赵传薪赶我们走,你又说我们是罪人。妈的左右没活路,那我现在死?」
「让开。」
「不让,除非你帮我们安顿,给我们准备安家费。」
「八嘎,你看我长得像青天大老爷麽?」
松平昆阳随从一通拳打脚踢开拓道路,终于过去。
到了维和局地界,一群维和局士兵正在给道路清雪。
所以这里的道路好走多了。
松平昆阳路过敷香酒馆附近,胪滨府银行临时驻点时,看见外面排起了长龙。
他对随从说:「去问问他们在干什麽。」
随从很快回来:「大人,他们在办理购房贷款手续。」
周围拢共也没多少民房啊?
松平昆阳发懵:「房子在哪?」
随从说:「房子明年盖。」
「……」
他不再理会,匆匆去了维和局石塔。
石塔内守军告诉他,赵传薪去了敷香酒馆。
松平昆阳一跺脚:「我刚路过那的。」
敷香酒馆内。
中村健问彼得·格雷宾:「你也办理购房贷款了?」
「是啊。」
中村健吃了个盐水鸡蛋:「你疯了?维和局才成立不到一年,你竟然就敢背三十年的房贷?」
「你懂什麽。你见过样板图麽?那房子建的漂亮,精致,我再也不必餐风宿露或在别人家挤成一团了。」
「看在你请我吃盐水鸡蛋的份上。」中村健说:「我的建议是——如果能退掉,赶紧将房贷退了。否则接下来几十年有你受的。」
「你还小,等你长大就明白房子的重要性了。」
「是啊,我这么小,我都没你那麽愚蠢。」
「你……」彼得·格雷宾想要削他,可旋即念及自己如今是形象代言人:「大人说以后还会拍戏,而且我每次演讲维和局会给出周薪7卢布薪水,不愁还款。」
松平昆阳是和教堂神甫一起进酒馆的。
他错愕问神甫:「神职人员也能喝酒麽?」
神甫拍打帽子上的雪,指着酒馆角落里的钢琴说:「我是来保护钢琴的,每到周日,我们就把它推到教堂弹奏圣歌,这钢琴是全镇子上下的骄傲,我必须重视,生怕醉鬼和蠢货将它弄坏了。」
「那好吧。」松平昆阳说:「你是个认真的好神甫。」
神甫点点头,瞧也不瞧钢琴,来到吧台敲桌子:「给我来一杯伏特加。」
松平昆阳:「……」
酒馆内喧嚣,乌烟瘴气,酒水和香水味道混合。
人们大呼小叫,桌子多半坐满。
唯独角落里的小桌子,被一人独占——赵传薪。
赵传薪戴着眼镜,耳朵别着一根雪茄,手中铅笔在纸上沙沙作画。
桌子上还有一个餐盘,里面装着乾巴巴丶油汪汪丶色泽红润的兔子肉丁,伴着酥脆的辣椒段和芝麻。
一个高球杯里装着红色番石榴块和迷迭香,显然是一杯鸡尾酒。
既然来了,也见到了赵传薪,松平昆阳松口气,不再焦急,先去吧台指着赵传薪那边对酒保说:「给我来一杯一模一样的鸡尾酒。」
「鸡尾酒可以,但杯子不行,那是赵大人专用酒杯,他担心公共酒杯会传染疾病,大人的谨慎令人敬佩。」
「那正好我也有此担心。」
「你没事瞎担心什麽?你究竟在矫情什麽?只有公用酒杯,爱用不用。」
「八嘎!」
松平昆阳端着酒杯,来到赵传薪对面坐下。
他伸头瞄了一眼:「赵大人,这是子弹?怎麽还带尾巴?这些是什麽字?为何我从未见过?」
赵传薪将本子合上,不满道:「你瞎几把看啥看?这是你能看的麽?」
文字是符文之城文字,画是刚设计的改良炸弹。
只是炸弹在纸上看不出大小,被误认为子弹无可厚非。
松平昆阳被骂,十分不爽。
他坐直身体,倨傲道:「赵大人,此次我代表大日本帝国与你谈话。」
「你代表小鬼子要跟我说啥?」
「不是小鬼子,是大日本帝国。」松平昆阳怒道:「赵先生,请不要侮辱我们大日本帝国。」
「好的,鬼子帝国究竟要说啥?」
松平昆阳深吸一口气:「赵先生,我们的警察和宪兵正在北海道道厅附近搜索爆炸残留物,相信不久后便有结果。在此之前,赵大人不想交代什麽吗?」
赵传薪拿小钢叉叉了一块兔肉,端起鸡尾酒灌了一口,酸酸甜甜很棒棒。
「莫非我偷看寡妇沃迪奥诺娃洗澡这件事被你发现了?好吧,我摊牌了,我是有那麽一刹那垂涎她的身子,但后来想了想,她不是那种锈迹斑斑的贞洁烈妇。
早已被许多人研磨的光滑。」
旁边神甫听了眼睛刷亮:「大人,此言差矣。女人就像钢琴,使用的越老,音色越好。」
「……」
「既然大人装傻,那我直言好了。札幌的北海道道厅被炸,与赵大人不无瓜葛吧?」
赵传薪一拍桌子:「赵某今日就撂下这句话——天王老子来了,那也是匪徒所为!」
松平昆阳怒道:「赵大人,就像我说的,我们已经在找残留物,相信会找出蛛丝马迹。」
「那你们尽管找,找到了是哪个匪徒所为,赵某会唾弃他。就这样,啊……tui!」
结果你说巧不巧?
赵传薪一口唾沫,居然沾着自己棉靴边缘上了。
松平昆阳:「……」
神甫:「……」
赵传薪面色尴尬:「这纯属巧合。」
松平昆阳愤怒起身,准备离开。
赵传薪:「等等。」
松平昆阳讥讽道:「怎麽,赵大人连我也想一起炸了?」
「松平啊,咱们是老朋友,什麽炸不炸的就见外了。」赵传薪在耳朵上取下雪茄,点上:「我只是想给你们国家一点忠告。当然,忠言逆耳,如果有冒犯,那纯属故意……啊不,是还请你见谅。」
松平昆阳虽然生气,虽然觉得赵传薪狗嘴吐不出象牙,但深知赵传薪说得越多越可能露出马脚这个道理。
所以他冷笑:「赵大人请说,我洗耳恭听。」
「人做错事,就要勇于担当。比如你们的什麽反赵社,差点炸死我的同僚,而且从名字就知道他们对我很不友好。至少你们也该割它个四万平方公里的土地表示表示吧?不然说不过去吧?」
松平昆阳嗤笑:「赵大人好大的胃口。整个日本才多少万平方公里的面积?再者,那桦太厅和北海道道厅被炸,赵大人又要割多少土地赔我们?」
「你他妈怎麽听不懂人话?老子说了,那是匪徒所为。」
松平昆阳冷笑:「那我也说了,你的人被炸,也是匪徒所为。再者,炸毁桦太厅和北海道道厅的究竟是谁,或许很快就有结论。」
说完,他拂袖而去。
……
札幌郡警察,果真找到了一片完好的破片。
这破片长条形,上面刻着字,是日文。
上面写:我是匪徒。
周围警察:「……」
几个英国丶美国和法国记者在当地跟随警察调查。
见找到弹片,「咔嚓」声不绝于耳,纷纷拍摄。
拍完再问上面写的是什麽。
当听警察说了以后,众记者脑瓜子嗡嗡的:真·匪徒所为。
……
夜幕降临,赵传薪准备离开敷香酒馆时,彼得·格雷宾拦下他:「大人,我想拍电影。」
他深知自己现在名气都是电影给带来的。
要是多拍几部,或许他在一些人心中地位能超越上帝。
「彼得,听我说。」赵传薪语重心长:「娱乐圈水深,混迹久了你就变脏了。啊,快离我远点,我嫌你脏。」
「……」彼得·格雷宾满脸虔诚:「大人,求你了,再让我拍两部吧。」
「哦?那好吧,既然你不嫌脏。你没事多练练我教你的拳击,多健身,回头我再让你演两次。」
彼得·格雷宾得偿所愿,回到吧台:「酒保,再给中村健上俩盐水鸡蛋,我请客。真的,有时候我感觉向上帝祷告没有向大人祷告有用。」
中村健咳嗽一声:「既然你认为大人堪比上帝,那你给我来一份大人刚刚吃的兔肉,就当是赐我的圣餐。」
「差不多得了,要饭的怎麽还挑食呢?」
「……」
赵传薪往外走,又被几个日本女技师拦住。
她们夸张的说:「大人,俄人女子一来,我们都快吃不上饭了。您要给我们想想办法呢。」
抢生意是有的,但绝对称不上砸饭碗。
实际上,日本女人比俄人女子更受欢迎。
赵传薪咳嗽一声,低声道:「本官教你们两句真言,你们记好了,能领悟多少看你们自己。」
众女眼睛一亮:「大人请说。」
赵传薪语气低沉:「早死的父亲,生病的妈;上学的弟弟,破碎的家。」
说完,转身就走。
一群女技师琢磨了一下:「哇,大人此言颇有深意。」
「有多深?」
「快到胃那麽深!」
「从上面算,还是从下面算?」
「啊这……」
赵传薪出了酒馆,忽有所感,四处望了望。
星月说:「有几个日本人在附近窥视你,但没有带武器。」
原来这才是松平昆阳来的目的!
赵传薪紧了紧衣领,戴上帽子哼着歌往回走:「三九的梅花红了满山的雪,萧条枝影月牙照人眠。小伙儿踩着积雪帽子暖和不冻脸,回家又到了睡觉的点……」
藏匿的快冻僵的几个日本人听了这歌很想去死。
星月说:「松平昆阳走了,却留了不少尾巴。在石塔附近也有人。」
「难不成他们想炸老子?」
「那没有,他们没有炸弹。」
「那就是纯监视。」
赵传薪上楼后,先点灯,再点壁炉。
从下面望,上霜严重的玻璃窗透着蒙蒙亮。
塔顶烟囱开始冒烟。
监视的日本人见了,更觉得冷。
忽然,他们精神一振,因为赵传薪又出来了。
「果然,这些都是障眼法,他又要出门作恶。」
「可恶的赵屠子!」
然而,赵传薪解开裤腰带,在石塔外清雪时堆的雪堆上开呲。
日本哨探见赵传薪打了个激灵,嘟囔了一声:「害,多亏老子尿不黄,否则太有碍观瞻。」
尿完,他用靴子踢了踢旁边的雪,将呲出的雪坑盖住。
赵传薪转身又回石塔。
日本人:「……」
三楼灯一直亮着,火光摇曳。
他们等啊等,等啊等,一个小时后,几人脚都冻麻了,跺脚也无济于事。
「咱们帽子挡不住寒风,该死的!」
「鞋子也没有赵传薪的厚实。」
「衣服也比他单薄。」
「关键他在屋里,我们在屋外。」
「你们看,还有个身影晃动,定是那赵传薪强抢民女在夜里祸害。」
有个人跺脚,感觉没知觉。
他脱掉鞋子,扯掉袜子,靠在雪堆上,准备用手搓搓脚。
结果一碰小指头,小指头断了。
「……」
他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
剩下人看的心中发慌:「那边有木铲,咱们轮流去铲雪,活动起来就不会冷,还能掩人耳目,他们总不会盘问勤快清雪的人吧?」
「好,就这麽办。」
石塔内,赵传薪和星月刚做完三枚改良后的XY10型炸弹。
破片可控之处在于纹路,当能量需要宣泄口时,浅薄处自然要破裂。
赵传薪故意留出一块长条的厚实的地方刻字。
他来到石塔另一侧窗户前,手掌按在窗户上,玻璃结的霜逐渐化开,赵传薪朝窗外窥探,闪现。
数次闪现到监视者视线外,赵传薪取出三代游龙骑乘入海。
他千里迢迢,用时一个半小时,才将抵达金田湾。
客观讲,亚热带季风气候的东京在冬天而言是个好地方,这里处于背风面,雨雪少,冬天多半晴朗乾燥,今天晚上气温居然是零上。
这座无论过去丶现在还是未来,都是日本经济中心的城市人口太多,所以赵传薪不打算让三代游龙升空。
颁布于1889年2月11日的《明治宪法》,对这座城市物质层面影响很小,但对社会心理层面却带来重大改变。
对商人阶级,这部宪法解脱了他们商人社会地位的羞耻感。
这给东京带来异常的繁华。
赵传薪在东京街头看见了个标语——日本的灵魂和西方的文化。
他从港区上岸后信步游荡,好奇打量,毕竟第一次来。
建筑多半是石头和红砖建筑,式样效仿西洋。
街头巷尾商铺可圈可点。
但有一些古怪之处。
譬如,赵传薪看见邮箱上贴着字条:这里禁止尿尿。
因为在日文中,邮箱和尿壶的写法相似。
或许给一些人造成了困惑……
赵传薪知道,日本有很多他们习以为常丶在外人却瞠目结舌的习惯。
他们会公开场合果体。
他们会街道生火。
他们在河里清洗碗碟。
他们在商店前排水沟里尿尿。
但万万没想到他们连邮箱都不放过。
从建筑上,就能看出这是一座混血城市。
据说,上世纪,东京兴建红砖和石头建筑,但毕竟尚有许多木质结构房屋。
于是,每过一段时间就要起一场大火,每次火灾的火势都会很凶猛,他们在尸体丶焦土和残垣上营造新式建筑。
如今剩下的木质结构房屋已经不多了,有的还黑黢黢的残留火烧的痕迹。
虽然繁华,但也不伦不类。
整体缺乏威严,个体性有失高贵和简洁,就是个大杂烩。
赵传薪随便逛了一会儿,在灯火阑珊处跃上屋顶。
从港区起,他开启反力肩带在东京上空飘着。
一路飘到了千代田区,看见一座漂亮洋楼,叫作——松本楼。
这是一家法式餐厅。
赵传薪在松本楼楼顶插25号铜眼。
朝东迂回。
然后他看见了日本银行。
赵传薪眼睛一亮。
他避开煤气灯灯光,在银行背面三楼割开玻璃进去。
星月给他找出金库所在,赵传薪直奔金库而去。
他用光刃将金库大门轻松割开,星月说:「鬼子学精了,这里钱不多,估摸着只有三四百万日元。」
「行啊,咱们无本买卖,挣多少是多?」
赵传薪将纸钞丶金银币和金银锭收起,原地先传送奎特沙兰地下堡垒存放,回来后匆匆离开。
他又回千代田区,因为这里皇居——即天皇居所。
皇居外有八九十米宽护城河,赵传薪倒是能跳过去。
但低来低去,难免被护卫看见露馅。
他在护城河外的小林子里,摩挲着下巴仰头思考。
东京天晴,夜空布满星星。
星月说:「你甚至已经忘记了你有多少装备。取出天梯,开启反力肩带,两者搭配你能跳出大气层。再不济,我也可以拉你一把的,虽说那样干很累。」
「焯,言之有理。」
赵传薪有时候的确会忘记不常使用装备。
他取出天梯,开启反力肩带。
只不过天梯不是踩的,是用副肢拉,因为他每次拉完还要收起。
就这样拉一次上升个二十来米,两次就够。
之后赵传薪再横向拉,将自己拉到皇居上空。
投弹。
轰……
轰……
抬头,星海。
低头,火海。
星月叫道:「点燃星海,点燃星海!」
赵传薪:「……」
他没有投第三枚,选择横拉天梯向日本银行飘去。
到了银行上空,赵传薪将最后一枚炸弹丢了下去。
轰……
今夜,东京无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