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草儿，我的宝贝 作者:伊叶飘/冬冬
第 11 章
说完，殷宁不理吴正，推开门走回病房。他刚才在阳台上从窗口瞄见伊青的第一瓶药水快挂完了。
十三
按下叫人铃，殷宁抬头，发现伊青不知何时已醒来，正睁着黑漆漆的眼睛异样地看着他。
“青青，” 殷宁万分温柔，“感觉怎么样？”
伊青不说话，仍异样地看着他，这是他住院后的一个多月以来第一次如此认真地打量殷宁。
护士很快过来，帮伊青换好药。
伊青终于转过头去，仍呆呆地望着窗外。
殷宁也坐下来，听着药水的“嘀嗒”声，“青青，等挂完这瓶，我和王护士带你去做CT……”
“快到清明节了吧，”伊青突然开口说道，“奶奶是江南人，她经常跟我说，她年轻的时候在江南，最喜欢清明节后这段时间。那时春光正好，百花争艳，田野里的菜油花也开了，黄黄的、小小的，在春风里摇曳，一眼望不到边，让人心旷神怡。江南的春天，雨水是很多的，总下个不停，但清明节前后，天总会放晴几天。到那时，耀眼的阳光照在油菜花上，金灿灿的，如同遍地黄金。等晴过一天，山上的草不那么湿了，道路也不那么泥泞了，于是约上三五女伴，上山采蘑菇去。山上的蘑菇真多，有时一小块地方便可以采上好几蓝子。蘑菇采够了，就会有伙伴提议放风筝。风筝是自制的，不过拿绳子将几片竹子编成正方形，糊上白纸，再在后面挂上几条飘带而已。如果哪个伙伴手巧一些，会在上面画上老鹰之类，但老鹰也不好画，所以还是空着的多。风筝是简陋的，可快乐是一样的。奶奶说，那是她一生中最幸福的光阴……”
伊青说完了，仍呆呆地望着窗外，似乎窗外有几十年前随风摇曳的油菜花，有满山的蘑菇，有那只简陋而幸福的风筝，有年少不知愁的姣好少女……
或许是因为一下子说了太多话，伊青突然又开始咳嗽，殷宁忙将他扶起，轻拍他后背，另一只手抽了张卫生纸递给他。
伊青使劲咳了几声，接过卫生纸。吐了口痰在上面，刚想包好扔掉，却被殷宁接了过去。殷宁细细地看了看，说：“痰色又淡了，基本上已看不到黄色，青青，你终于恢复得差不多了。”
这么脏的东西，殷宁却如此坦然，即使刚开始的时候，伊青会感到腆然，经过这一个多月，他早就习以为常了。
殷宁看完痰，包好扔到垃圾筐里，又习惯性地倒了杯水，“青青，漱漱口。”
伊青漱了口，殷宁又倒杯水，让他喝了，才扶着他仍旧躺下。
打完了点滴，王护士推着轮椅过来，让伊青坐上去，到一楼的放射科做CT。做CT的人很多，但王护士去说了说，医生就首先给伊青做。
做完 CT，殷宁推着他要回病房。伊青却突然扶着轮椅把手站起来，说：“我想到外面走走。”
殷宁十分意外，今天他对他说那么多话，说明他的心已开始放宽，他已经很高兴了，没想到他竟会想到外面走走。
“好，好，” 殷宁连声答应，“不过，你还是坐轮椅吧，我推你去，医生说你的身体还很虚弱，不能累着……”
“不用，”伊青轻声说，“虽然躺了很长时间，但我的双腿还没残废。”说完，自顾自往外走。
殷宁连忙让王护士先推轮椅回去，自己追上伊青扶住了他。
不愧为B市有名的大医院之一，B市第三人民医院住院大楼的后面是一个颇为宽阔的花坛。有青青的草地，草长得很好，被修剪得整整齐齐。草地上开辟了几条曲曲折折的小道，上面铺着鹅卵石，颇为精致。路边有各种各样的花，还有木靠椅。
殷宁扶着伊青走在石子路上，微微的春风吹过来，尚有几分冷意，殷宁脱下自己的外套，给伊青披上。伊青没有拒绝，他已经为他做了这么多，拒绝已显得矫情。
“青青，” 殷宁开口，“你刚才是不是想说，要送奶奶骨灰回江南？”
伊青找了张靠椅坐下，“我不知道，我是个不孝顺的孙儿，是个傻瓜、笨蛋、混蛋。奶奶要大去了，我竟然一点也没发觉；奶奶老说起她年轻时在江南的事，我也没问过她百年后要不要回去，不过，”他顿了顿，“我知道奶奶的丈夫葬在B市城外的西山，或许她是想和他呆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