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榻之侧(1 / 2)

('中秋之后,父亲从不知道何人手上带回来一幅画,画上的裸女躺在花丛前,微微抬起一张被吃空的脸。她的下巴上长着一颗鲜红的痦子,身下压着晚清宫女一般鲜艳的衣服,雪白的阴部处连接着一根紫色肿胀的蝎子尾巴,很高调的卷起来缠绕着被她夹在两腿中间的竹竿;范建将原本那副虾蟹宴群臣吃蟹黄的图拿下来,换上这幅画,自己则很怡然自得的继续钻墨读书,那张黑色的、外翻的恐怖图像就静静立在他身后,夜晚的穿堂风经过之前,烛光已经被那无法说明的阴戾激得瑟瑟发抖。这一而再再而三的提醒范闲——倒不如说他早该意识到这一点——他父亲与其说是封建与慈爱合为一体的产物,不如说是风流与淫秽相接的苦楚;越是在京都府上呆着,范闲越是意识到自己的保守,比如他绝不会将裸女图挂在书房,整日坐在那玩意跟前办公画画,但是同为范建爱子,思辙倒是很欣赏父亲的风格。“那张图是真的有格调;”他很肯定的说,“我一辈子也……我父亲做的每一桩事都让人羡慕。”

羡慕在哪里?范闲完全理解不来。他曾亲身跟随范建前往距离京都中心几里之外的偏僻处,在本应无人的、杂草丛生、毒虫与野兽栖息的地方,父亲很令人惊讶的快速融合进一小簇衣着华丽、说着首都口音、手中攥着银钱的人们中去。他们看起来个个来头不小,但是范闲真的一一去问,又完全没有听说过名字;与李、范、甚至是陈这些姓都毫无关联,几乎是翻空脑子也想不出范建与他们的瓜葛。匕首已经揣在兜里,范闲心想,我爹不是被什么山妖迷惑了吧。范建倒是全无紧张,一副熟门熟路的样子,一群人簇拥着他们带到广场中心,被小木棍支起来的帐篷中间,赫然挂着三四幅大胆美艳的图画。范闲惊叹一声,父亲却轻笑起来。他听到父亲是这么说的:

“薛画家,画女人不是这么画的。面上涂了唇彩,鼻子就不会像这样撅起来,会吃到粉。”

话音未落,角落里一个穿金带银的、面容微胖的女人走了出来。她微微欠身。

“女人自己都不会画女人。”她说,“您的眼睛比镜子都实在。”

他们两个人一起选购了三幅画,全让当儿子的背着,范建仿佛走入樱花乐园一般快乐的背起手来,他走得很快,一幅画只给几秒钟的时间就决定要不要,角落里那群范闲定义为画家的人们此时都停下说话,他们的眼神告诉范闲,这帮在他看来华贵不凡的年轻人们,估计就是范建此前绝口不谈的门客。范建倒也是好玩,别的皇子们养的门客不是杀人绝活就是轻功大侠,他父亲一年雇上这十几二十个缺钱书生们就关在这破地儿画画,个个还忠心耿耿,只画爹爱看的。范闲一脚踢开脚边一个纸团,他父亲走到第三幅面前的时候微微停住步伐;范闲正汗流浃背地整理着衣襟,小帐篷内祭祀一般的升起温度,他恐自己背上的汗糊了父亲喜欢的作品,所以才肩膀攒动着动个不停。当他意识到父亲的呆愣,此时此刻也抬起眼睛,注视着这至少有一人高、非常务实的点满彩墨的画布时,他也如父亲一般立刻屏息停下了:本来婀娜多姿的女人们被替换成了一个强壮的男人,与之前几幅的主题完全相反,这个粗壮的、似乎是干农活的男人,正在用力抓挠着他腿上不知何时缠住的两只水蛭;画家静心描摹了男人粗糙的指头和豆大的汗珠,面部的每一个褶皱都被圆润的描写出来,风格极像平面年画,那种一小块一小块用金粉装饰的,但却充斥着野蛮和愤慨的味道,那两只黑色的长虫也沾了画家的光,连背部折射的油腻的光泽都刻画出来,像是马上要扑在人脸上。范闲几乎是惊悚的站在一旁,想要躲避男人愤怒喷薄的眼神,但是他却躲不了,直到范建微微推开他。

“把它拿下来。”他对范闲轻轻说,范闲能明确感觉到父亲身上的气息一变,原本那种很快乐的情绪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令他感到下流的激动。“带回家去。”

范闲心惊胆战的接过,将男人的头往另一边盖住,仔细压在原本的木板上。他不爱看到那样的眼神,前五十年他活过的地方没有这样的东西,邪魔一样,父亲倒是一张口全吃下。他静静挺直腰背站在一边,最慢的一条马背上稳稳摞着四副画,他远远看着父亲挨个和穿着漂亮的小年轻们道别,有几个面上兴高采烈地,估计是今天被范建买走了画。那一幕是他关于父亲与画的最后的记忆,那次回去的路上他极其沉默,范建看到他一幅被吓得魂不守舍的模样,只是默默叹了一口气。他喝了三壶奶,到家便倒头就睡了,也没说画怎么样。范闲休息一阵后回看,马连同画都一齐不见了,父亲简直是一肚子谜团,他翻墙监视范建,此人睡得正香,水仙花轻轻盖过额发。

京都从未有什么东西能如此吓到我,范闲思量。帝位阴谋、手足相残,即便有悖人伦,我却从不担忧。为何父亲前去观看下流的画就能让他迷茫好久,简直是匪夷所思。

范思辙依然直白得令人心烦,范闲将父亲的门客、买画与田野里的男人的事情跟他这么一说,他除了很嫉妒范闲能和父亲一起去之外也没什么惊讶,就别提恐惧了:“你也太保守了吧!我都是父亲的妾生子了;爹啊,对男女之事都不感兴趣。”他手上玉牌这么一把玩。“你也是呆人一个,父亲都带你去了,不就是想让你说几句话、提提意见?他老人家一个人逛来逛去都无聊了好几年了,二妈对这个也没兴趣。我倒是想去啊,可我太会惹是生非了,爹就是不放心我;你可是第一个和爹一起去看画的人啊!你这家伙。”他鼻孔里出气,手里牌一扔,仿佛越说越难堪了。

“什么叫爹对男女之事不感兴趣?”范闲怒道,“爹买的画,不是裸女就是蛮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所以呢?看裸女蛮人的画就是淫乱啊?你也太……”范思辙大大的嫌弃,不过他估计不知道有个词叫封建,“你也太无趣了!按照我爹的手段,男男女女谁不能买上床?你莫非以为我爹是为了脸面……但如今朝上议事,又有谁敢参我爹指鼻子骂一顿老范你不检点的?”

范闲被便宜弟弟说的语塞,轻轻叹气。

“你不懂,这实在是不合适。”他喃喃自语,感觉自己仿佛犯了头痛。“我爹怎么会看那样的画?”

“看那样的画怎么了?这么说吧,我是我爹和二妈生出来的吧?为了把我生出来,那我爹和我二妈得行房事是吧?都行房事了,那我爹他当然是要看——”

“好好好行了,”范闲急忙捂住范思辙的嘴,“下流!别说了。”

“你要是这就下流了,我爹也下流。”范思辙翻起一个白眼,倒是把范闲说愣了。“哥,不是我说你,真瞧不上你那样。早跟你说了有什么心里话就直接跟爹讲明白,自己在这里猜来猜去的,你像个七十岁老奶奶!”范思辙被他哥怒拍了一下脑门。范闲蹭的一下站起来就往门外走,碰巧姨娘迎面走上来,很亲切的拉住范闲的手,问他脸色怎么这么难看。范思辙在后面嘟嘟囔囔,范闲只是摸了一把脸,说没事,接着问爹在哪,天色不早,吃饭了吗?姨娘往里头瞧了一眼,只看见范思辙磨磨唧唧收拾牌九,她轻笑道:“老爷吃了。此时在书房里画画呢,说这几日书不好看了,我刚为他拿了库房里的水彩。爹也是好几年没有自己亲手画画的人了,你去看看?”

听到范建在画画,范闲简直一个头两个大。他说好,脑子里轮番闪现被吃光了脸的蝎子女。那敞开的雪白的大腿之间探出的紫色蝎子尾巴,他爹温柔如水的坐在案前,仿佛全天下最无辜最没野心的人儿一般的画着。他不知道这恐慌到底是从哪里来的,他与范建在一起生活了这么长的时间,范建对他永远是日落江边退潮之前最后的温暖,他不敢想象这样的温暖反过来一把掐住他的脖子,他到底害怕的是,害怕的是范建像个活生生的人一样站在他面前,没有流言蜚语和万箭穿心,他像神话里的幻变的妖怪一样赤裸的站在竹林里,他是彘、他是蛊雕、他是瞿如;他害怕真正的他,因此情愿这仿佛天上掉下来的无缘无故的父爱能体贴他再久一点,除此之外,真实的、有人情味的范建是什么样,他却愧于去了解。因为他无法接受——宁愿像个五岁小孩一样被蒙得更久,比如父亲爱吃芹菜不爱吃菠菜、爱吃水煮不爱吃红烧,爱穿青色胜过褐红色。他见过父亲坐在一个石棺上很寂寞的吹笛子,等他靠近了又说没有人死,范闲很狐疑的再去看,范建却坚定的拉开了他。他用一种欲言又止的眼神对范闲说话。

你胆子太小了。范闲仿佛听到了这句。你禁受不住这样的真相。

太阳沉寂下去了。

范闲不情不愿地扒过米粒已经过了七点,等到了范建书房,父亲早已点了栈香,枸杞茶在旁边细火煮着。龙牙造型碟子里摆着桂花糕,范建并不吃,只是等着放凉,拢起袖子很熟练的调配颜料。范闲本来在堂下站着,范建挥手叫他近点,他就很不情愿地靠到台阶前来;范建说:“怕我打你?”他才坐到父亲身边。父亲正画着女人,那人不是柳姨娘,也不是庆帝隔间里见过的、隔着一层雾气似的叶轻眉,那只是一个陌生的、平常的女人,嘴里叼着弯曲的发箍、将两只胳膊弯起来举到头上,头回过来用眼睛盯着蜷起来的脚趾。她被画得矮了些,所以腰部着不上力气,只是向后倾着,范建将笔斜停,点在前发上,这才仿佛锚住支点,画里的人终究没有活过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范闲将头低得很低。他说:“父亲又画这些……?”范建点了点头,很雀跃的,他转身过去喝了口茶。那女人,只有脸,没有身体;只有脖子,没有手指;只有跨部,没有腿。那女人的凄厉愤恨的感觉和吃空了脸的蝎子差不多。范闲想到这里,咽了咽口水,向后看去,那幅他恨不得一把火烧掉的画现在还在那里。

“你没有什么事情要问我吗?”范建还停着笔,面上没有表情的盯着范闲看。不过这表情范闲倒是熟悉,他稳稳心情,说道:“父亲身居要职,每日上朝都是严肃威仪,不是不妥,只是很少见过父亲的这一面。”他指着范建刚画好的画:“这女人为什么少了许多部分?”范建沿着他的手指往下去,眼睛与指尖重合,然后又回过头来看范闲,他有一种与众不同的表情,和之前几乎没有变化,但是动了动眉毛,从淡定变成了一幅讽刺的表情。“为了美。”他那很严肃、不怒自威、很凌厉的父亲,此刻柔软说道。“好看、漂亮,像花一样。”他捻了捻衣袖,坐得心安理得,与范闲互相跪着,令后者恍惚了。

“那日门客作坊里挂过一张男人的图,”他喃喃,“农夫与虫,田野,父亲买了,挂在哪了?”

范建说:“床底。”

“为什么在床底?”

范建笑了。他将范闲掉下来的一缕头发夹回耳边。

“挂出来怕吓到你。”他说,“那天买的时候,你不就吓到了吗?”

“有什么好怕的?”范闲怒道,“您都挂裸女了,男人有什么好怕的?”

“是啊,男人有什么好怕的?”范建将茶碗一盖,对着范闲仔细看了一会儿,后者答不上来正噎气着,范建一笑,倾着前身忽然一把抱住他。范闲惊恐万分,大声道:“父亲,您要干嘛?”一边小心的不使出力气真伤到范建。父亲缠得他很紧,几乎是胸贴着肋骨那样狠狠的盘抱住他,范闲瞋目结舌,仿佛自己从某个砍头刑场被调换身份,一转眼刀下的人就成了自己。他怕立刻推开父亲会伤到,只得一点一点掰范建的手,后者忽然又松开了。他笑起来,令范闲胆寒,他笑得是多么的正常、多么的光明正大,好像根本没察觉到有什么好烦心的。范思辙说的话正在范闲耳边回荡……范建忽然开始脱起衣服,那时范闲才意识到,今日夜晚父亲穿的比平时在大殿上见到的轻松多了。象牙白色通体的长褂,他将所有不了褪到腕边,露出轻微褐色的、有着严重晒痕的皮肤。范建的筋肉比范闲预期的要结实多了,它们很紧密的、忠实的排列在一起,令胸部两块肌肉非常显眼的鼓胀起来,小腹处还留着早年训练的痕迹,但他父亲真是一道伤疤、一点淤青都没有,完美得令人震惊。就算是岁月的痕迹,都如同雕塑家的刻刀、而非庸才手中的菜刀,将细纹和这周刻的精亮,他父亲的腰板更细,此时微微扭曲着,将肚脐拧成一条窄窄的细缝。

范闲张大了嘴,瞬间出了一身的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父亲一边脱着衣服一边质问他:“男人有什么好怕的?这是我、你父亲范建,你现在很害怕吗?你想逃走吗?”他父亲很有力的摸到他的手:“你也把衣服脱了。”范建说,他的眼睛里跳着火苗,险些烧着范闲苍白的脸。

都是画。

都是这该死的、淫秽的、难登大雅之堂的画。

女人阴部长出来的蝎尾直挺挺的戳着他父亲的肩膀。

范闲僵直着没有动静,范建就去拉他的衣服,后来他也不知道怎么了,半推半就着跟着父亲一起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来,衣料掉下来的一瞬间他就觉得冷、简直太冷了,四面八方全是寒气,他喘出一声气音,被父亲冲上前,一把搂进怀里。“孩子,”他听见范建仿佛泫然欲泣的说道,父亲的胸膛里积攒着火炉一般的温度,烧得范闲浑身都痒了,他用力的钻进范建的怀抱里,亲吻他的肩膀,他的肩胛骨,所有与骨头相连的肉和筋,他仿佛感觉父亲的眼泪砸在他的额头上,然后流到脸颊,他没有哭,一心一意的吻父亲的皮肤,那仿佛萦绕在嘴边的咸味——“你受苦了。”范建真心实意的说,被范闲一把带到桌下,有一层薄薄的挡板,范闲长发散了,将范建亲到桌子尽头的三角死区。范建轻声哎呦起来,他仿佛这时候有点高兴了,红着眼睛无辜的看着范闲,麻木的裸着、像画一样作出怪异的姿势,手放到一边,腿侧,张开着向上,仿佛在祈求谁拉扯住他,否则他的灵魂很快就逃走。但是范闲不管这些,欺身而上只是吻他,飞快地以此填补恐惧,他感觉到父亲的脉搏,仿佛从心脏一侧策马奔来,飞速跨过嘴唇旁边的经线,将喷涌的冲动压制在践踏的马蹄之下。他心跳得很快,父亲却跳得很慢,他从他很慢的喘息、很慢的眨眼、很慢的轻轻附和他的举动中可以看出来。“父亲不要画画了。”他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绝望的,“父亲画的太好,门客都是傻瓜。父亲不画完整的人,是怕这些人附到父亲身上。”

画龙点睛。他喃喃自语,范建在身下微笑,这词儿造得好。他说,他说这话的表情让范闲想生吃了他。联想。他将范闲轻轻举起来,腿侧的手一抬就握住胯。原来是在等这个。

范闲不管,低头继续亲他。范建用手握住,范闲第一次感受到范建的手原来有几分可爱的粗糙,就比如不是铁匠或者握剑的手那样凹凸不平,有的地方有老茧有的地方没有:父亲的手是平的,全部带有毛毛的小刺一般的瑕疵,他两个手都握住范闲的,一边侧着脖子被养子亲吻,一边快速的攒动起来,把范闲摸得太硬,所以得忽然将腰抬起来“嘶”一声,将脸深深埋下去叹气。

范建停下来。“你耳朵红了。”他宽容的说,“不想就不做了。”

“这时候又说这种话了!”范闲没有办法不发脾气,“之前怎么问问我想不想?”

“因为你之前对自己不诚实,”范建说的很中肯。“很美的画你硬说不好看。你这小孩,人都说你才貌双全、学富五车,大殿之上这么多人,诗词像雪片一样随便就掉下来,每一个都妙得能传唱百年;怎么看画的眼光就这么差呢?还不如思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好看就是不好看。”范闲面子上有些挂不住。

“莫非诗词是提前背好的?”他亲到他脖颈,范建喉结一动,只是自言自语,范闲却流汗了。

什么都躲不过您。他压住范建的双腿,阴茎顶住父亲的小腹。他今天不想太专注,免得邪火作祟,把爹做废了;范建还一脸茫茫然的感动,仿佛有几分期待在里面,范闲诽谤,父亲又在这低估我……他心想,思辙是这样,我可不。他咽下口水,反正时日有多,他又不急着走,范建压着青玉金色水光透亮的长袍,真有几分画上的意思。范闲闷哼一声,扯起范建,后者听命于他一般的也起来,两人头低着头、胸贴着胸、再次抱在了一起,范建有些累态、手抱不住就贴在养子身上,后者深吸一口气,贴着爹的肉体就飞快的动了起来。此刻他一直觉得下流的东西、一种不敬的、古代人的东西,因为父亲的呻吟烟消云散了。但是范闲依然不觉得美,只觉得这是一种暴力,这是他施加在父亲身上的暴力,范建与他观念不同,先前没以为有多严重,实际上比他想象中的更具有毁灭效应。

父亲的唇舌是真正的剑。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门客们画画中的女人,突然多了一个五官端正、身形健硕、漂亮的小麦色的男子。为什么他一脸愤怒地盯着水稻里的蛭。为什么父亲一脸雀跃的路过其他人,但最终在那副画前停了下来,范闲从未看过那个人的脸,也从未细想思辙到底在埋怨他什么。那日马车里欲言又止的父亲,他擦拭汗水的方式、他在朝堂之上的怒吼。

范闲仰起头来叹息,感觉父亲的头正抵在他下巴上呜咽。

栈香栈香。

风从湖上吹来,还披着斗篷。画中的女人是个魔鬼,他大声地说,也不论范建听不听得懂,父亲,白毛巾?子弹落下来都掉进白毛巾里了。

END.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早饭过后他爹坐在小阁荷花坛前读书,仰着脖颈仿佛砌到一半的神像,范闲觉着最近后厨配粥的酱蟹醉得太过了,过后七八点钟他父亲脸颊上还有不自然的酡红,有几分荷花蕊的意思,不过太阳底下的反色应当更浅,像是夏季白鹅发情时羽毛尾端奇异的粉色。他距离范闲的窗口有些距离,但腰背挺得很直,大概是早上近距离观察过的缘故,因而使得这般早晨的、朦胧的、暧昧的注视过后,这挺拔的剪影依然凸显几分老态,他是四处摇摆的旗杆,读着二手水浒,范闲太渴望他读到荒谬情节时的轻笑,以至于连续幻听到喜鹊踩着枝头的咕哝。

但是他爹终究是没有笑,或者说笑的声音太轻他实在无力听到。范闲这才惊觉父亲范建近日仿佛被牢牢笼罩的忧郁,连带着脸颊上可疑的红色一道露出些不好的征兆。姨娘昨日挑着针线同兄弟二人抱怨,说范建近来瘦得太快,裤脚都来不及收上,新衣服也等不到定制,正发愁着老爷莫不是生了什么心病;思辙在旁边一拍脑袋,说这个问题他有答案,他说姨娘你想啊,我爹之前只有三件事可干,上朝下朝揍儿子,每天搁家里头吃吃喝喝也不咋动弹,自然圆圆胖胖;不过这几天范闲出息了,我自个儿也少惹事儿了,当爹的清闲不少、不必再被陛下四处召唤,因此到外头溜达的时间多了,瘦是情理之中的事儿嘛。

范闲说,但爹看着不是很开心呢,总像揣着什么。范思辙说嗐……我爹嘛,心思比面上看上去重得多,天下大事等着他操心呢,嘴上说着不日就到儋州养老去,从来也不见他挪过屁股;他说范闲你就别操心了,爹这张脸人尽皆知,就算真出了什么事儿,上下也有这么多人保护着。你要是真的不放心,自己抽一天时间去看好了,范闲手里握着姨娘用下的线头,只默默盯着嘴快的弟弟看;姨娘这回倒是一句话没说,很快转移了话题:有时候思辙抛观点抛得太快,她和范建基本上都接不上,心里知道儿子大概是说了一通屁话,就直接过滤掉了。

不过范闲过后左思右想一通,居然真有些听进去的意思。他爹的行踪和故事他从不好奇,但是范闲不喜欢爹背着他有所隐瞒。这个秘密可大可小,但是就是不能不让范闲知道。他自从从三甲医院急救室转换成上帝视角,对身边人或多或少都有些类似的焦虑,所有人当中对范建最甚,即便深陷在所有繁琐的日常,他父亲只充当精神抚慰剂的作用,但那时从陈院长口中得知他父亲为他假死的焦急,范闲依然感到一阵深深的快意。他对这份突如其来的在意和爱感到复杂——正因为这感情来的太容易,所以他不能容忍这种纯粹被改变。

范思辙说的很轻松:不放心的话,为什么不自己跟过去看看?范闲道:“恐怕这样不好吧,爹是爹,儿子是儿子,爹也要有自己的一些秘密。”范思辙语气平静:“我还以为你至今没把爹当成爹呢。”“什么意思?”范闲问。“你有点儿——”范思辙转着眼珠子:“你有点儿——多管闲事。我是说,之前上朝的时候也是,我可不是嫉妒了啊,爹之前也邀请我去过朝中看看的,只是爹到哪你都要跟到哪,爹根本没有什么自己的时间。就算在自家画画写字,什么时候不是你的管辖范围内了?你对爹是有点儿、看得太紧的意思,也难怪爹有不想让你知道的事情。”

范闲给了范思辙一个心虚的白眼。

今日恰好没有上朝的议程,父亲游手好闲——穿的又实在漂亮。父亲每天都穿的非常漂亮。他在穿衣上有点傲慢,这傲慢完美的传染给了范思辙,但是又很谦逊的不想让别人知道,只穿了绿色,橱里还有一套漂了金线的,范闲都一一勾览过。他眼瞧着父亲午饭前合了书,思辙不知去哪打牌去,三个人吃了点切丝鸡蛋云吞面,姨娘早早落筷子午睡去。范建吃的极慢,范闲只好又添了二两,狼吞虎咽前看见他爹很在意的对他笑了一下。

他脑子里还嗡嗡想着范思辙对他说的话,只擦擦嘴:“怎么?”

范建道:“吃慢点儿,多陪陪爹。”他从碟里夹了块鱼干,筷子撑着犹豫了一下,最后夹进自己碗里。范闲吃的太快,被噎的直瞪眼,只能瞧着爹细长的手又摸到盘子里,给自己掰了块蒜,碗里肉沫炒得焦香,范建很自然的将蒜瓣递给他。范闲傻笑:“是,吃面不吃蒜,滋味少一半。”他爹严肃的点着头:“还真是这么回事。”

范闲想趁着机会问范建最近总一个人出去,却瞥眼见他又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眼睛斜斜的半闭着,慢慢的扒拉碗里剩余碎碎的面条。这表情真熟悉,范闲心想,在哪见过呢,赖御史被活活打死那天之前,朝上皇子争斗之际,斜眼看过去,他爹就是这幅懈怠温驯的模样。这表情看的他有点急,但是又不好意思直说,这会儿要是再兴师问罪,就有点欺负范建的意思。当然了,他爹的内心戏没有他这么多,毕竟范建总有点像机器人,靠着一副规定的程序指令说话,总是110010101,范闲必须得知道他在程序之外做了什么,不能逼他撒谎。

夕阳西下,侍女前来收拾餐桌,他爹拿鱼干喂了鸭子。

不过,逼他撒谎?说不定他直接问,范建也就坦坦荡荡说了,为什么要先假定范建会对他说谎呢。只是借口回书房后枯坐了半个小时,范闲静不下心来写上一行字,范建为了让他练字的帖子还摞在一边,名家写的、父亲自己的,那书有桑叶的气味,纸薄都暖洋洋的。他假死回来之后,屋子里古色古香的东西倒是越囤越多,父亲喜爱的玉器、字画、珠宝堆了小半屋子,倒是都恰如其分的布置好了,也不显得凌乱,一看就是出自屋主本人只手,建造得和主卧风格无差。他心想哦,那时大概是范建思念他,布置了这屋子,有点像新手父亲布置婴儿房的模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院门吱呀一声,街上人烟稀了,范闲抬眼望去,他父亲竟又匆匆出门了。

///

范闲起初还在心里偷偷骂自己傻。

遁上屋檐的那一刻他还在静静的开导自己,这一切都是为了父亲的安全,所以范建做什么事都是范建自己的管辖范围之内,如果自己真心想像一个儿子一样爱他,就不应该多管闲事。这是范思辙教给他的道理,这对理解父子感情大有帮助,范闲意识到自己之所以有大量从不告诉范建的秘密,完全是因为想要保留在范建心中无害羊羔的形象,这也正是他在乎范建的表现——所以假若范建有重大的事情不告诉他,那也是为了保存形象,在意范闲对他的观点罢了。

因从他隐藏了行踪,不动声色的追了范建几条大街开外,直到范建走进一家灯火通明的点位,他爹选的角度很巧妙,那小门眼瞧着就不是正门位置,也没人上来迎接——他爹可是司南伯!范闲无奈目送他爹上了二楼,几步轻盈跳到街对面,睁眼便看到一群身材曼妙的女子嘻嘻哈哈的坐在三楼弹着琵琶,身上穿着薄如蝉翼的衣服,寒天也没有一个叫冷,很没有才艺的随手弹奏几下,无怪乎范闲刚刚连听都没有听见。

他有点汗颜:这好像是一家极其廉价——如果他没有估计错的话,一家极其廉价、无任何美感的、几乎类似诈骗窑子的——青楼。

到这儿他还只是有几分挂不住面:怪不得爹总得瞒着他。范闲真是傻瓜一个。他爹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这当然很正常,简直再正常不过了。退一万步来说,他爹就是喜欢和廉价粗俗的女人保持肉欲关系,这也是生活中非常适当的平衡,这和为他写字赋诗的父亲有着微妙的平衡关系。范闲心想,实在是没什么好看的,我应该现在就回去,然后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我难道真的想要看父亲流汗的模样吗?父亲什么模样我都看遍了。就差一点儿,一点点,翻墙上去对我来说不费劲,爹绝不会发现……爹绝不会知道,我也绝没有嫉妒。

我绝没有嫉妒。

这俩字就像火烤一样在他心里面跳。怎么会生出这么个词儿来!

天啊,我很爱父亲。范闲心想,这爱大多出自于我的卑劣。我并不是那么纯粹——只是讨厌本来应当全身心为我着想的人讲纯粹的欲望覆盖在他人身上,我在这方面没有资格恨任何人,任何人倒是都有资格来责怪我来,但是范建恰恰是——

手脚比意识先一步攀上楼梯。范建的位置很好找,右侧第三间房灯光晦暗,传来的仿佛是范闲今早极力想要捕捉的声音:他父亲读到荒谬情节的笑声,那种极其类似气音的呼吸,他太熟悉了——比幻听更为真实。他又被自己的敏锐惊讶到一次:他究竟理解多少范建的习惯?

只看一眼。他对自己说,只看一眼。只想像记忆卡一样存下父亲新的面貌、新的声音、然后回家做梦,集中销毁。只停留一小会儿,再也不好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窗户漏风,仿佛就是为他偷窥用的。

一点点空隙——并不瓷实,勉强能看到里头的光源,像是近距离观察一颗恒星一般亮眼。范闲屏息将裂缝撕扯的大些,很快就意识到没有必要这么小心翼翼的——床上两人贴的太近,耳边只有对方的声音,乌鸦却被他惊到,乌泱泱啸叫着飞过一大片,床上的人瑟缩了一下,露出很红的耳朵来。

范闲叹息,自己竟做到如此地步了。

窗子在房间南侧,不是近枕的旁边,因为稍远的关系,倒是看得清晰。范闲仔细分辨了一会儿才好不容易认清父亲,那个喘得很急促的嗓音,来自于匍匐在年轻人之上的身体,他找不到父亲将很漂亮的衣物放哪了,连桌子都邪恶的铺洒着银子,这屋子里没有父亲的气味,但那很坚毅的、很结实的曲线令他不得不承认是他父亲范建。

范建正在流汗。透明的汗水像是流淌在岩石上的眼泪一般飞快的从他的肩膀上滑落下去,范闲饥渴的顺着父亲的嘴去看他吻的人,只能依稀判断出那人的年轻,光滑到完美的脸上也同样直勾勾的盯着他父亲范建的看,有时候看他的眼睛、有时候只是虚浮的盯着他父亲眉毛之间的一个圆点。那人用力勾着范建的两臂,乌黑的头发轻轻的摆动着,范闲至少花了五分钟才理解这其中到底有什么不对劲。

他心想,我父亲是在青楼里和一个年轻男子上床了吗?

他连假定的力气都没有,直到那人被范建顶得叫了一声,这房间终于不再是他父亲一个人的喘息。范闲由此确定了,他父亲确实是去青楼点了个男妓。他视若道德模范甚至温驯可欺甚至带着点愚钝的父亲,竟趁夜色出轨一个与他范闲年纪相仿的男青年。范闲在意识到这一点的一瞬间,浑身的血都凉了,一抹说不上来的眩晕感占据了他所有的感官,仿佛一道雷打了下来,令他连两人的声音都听不清了。

这很糟。

他心想,我居然真的在嫉妒。

男青年叫起来,像发情的狐狸,又细又软,咬着范建的肩膀,他看见范建将眼睛闭着:又是那朝堂之上很正经的假寐的表情,将那男妓很凶猛的钉在桃木床上,纱窗都被摇得一阵一阵,他从未看见过他爹背部肌肉此时活跃的窜动起来的模样,令他想起野虎扑食时饥饿弓起的后背,范建做爱时鲜少发出声音,也不咬着牙齿,如同不紧不慢的吃着热汤面一般将小青年细吮个干净,也像抿一条多刺的鱼,青年被他操得尖叫,手指从背部抓挠着放到胸部,像是试图将范建与他的间隔拉开一点,很快就遭到高官激烈的报复,他朝思暮想的、甚至一厢情愿与之暧昧的父亲,伸出写字的那只手来死死掐住男妓手腕,任凭另一只手胡乱在他的乳头之间抚摸,范建将男人提上来,交合处被被子掩着,范闲只能从动作上揣测年轻人此时被卡上了一个能让他爽到失去意识的步骤。

他听见范建发出一声类似于宠爱和叹息之间的声音,他说:“你想叫就叫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男妓立刻发出长长的——哀嚎一般的嘶鸣,像是被捕兽夹夹住了后腿。他是孤儿,不知道从哪个野地方进了青楼,营养不良的脸却抹着鲜红鲜红的唇。男妓长得还算好看,是那种一看就是乖孩子也不会太无趣的,不过范闲认为,他一看就是没怎么读过书的模样,一举一动忸怩造作,那手骨也是没了力气的,说不定连握笔都不会。他父亲在范闲身上倾注了多少时间——教他权谋、督促他练字、保护他被群臣围攻,如今在这么一个粘土塑的孤魂野鬼身上被夹得如痴如醉……他太细瘦了,被范建操得浑身通红,而他用指甲给范建留下的印子倒是很快便变成了威慑力稀缺的粉红色。户部尚书的背依然弓得匀称得惊人,他爹在力竭前可爱的小动作——勾肩搭背或者无措的摸摸男人的细腰,范闲看不见身下的状态,只能看到范建在射精前他脸上红彤彤的欲望,那份原始的欲望推着他像是野狼一样与陌生男人贴合在一起。后者的手挣脱开来,捂着自己的脸,范建将头埋下去,直到耳朵也沉没到男人的下巴旁边。

范闲听到那男青年发出不可饶恕的声音。

“爹——”他断断续续的、邪恶的、楚楚可怜的叫道,“爹、疼得很。爹。你多给我点儿,今天到这儿好不?”

///

他扬手力道用的分明轻的很,不知道为何落下父亲就疼得蜷缩;范建走时是下午,宵禁前回来,在门口遇见战得笔直的范闲,后者邀请他去自己的书房小叙。正是那一花一木都是范建费尽心机摆弄好的地方,范建再次回来脸上会恍然出现范闲假死消息传来时那一抹惊慌失措的恍惚。范闲请他坐到里屋,面前正摆着练到一半的字画。

父亲脸色潮红:早上读书时也是这么红吗?范闲一声不吭的盯着他看,后者倒是完全毫无察觉似的,指着范闲练的字一个个的点评起来,他说你写《中庸》呢?我以为你会继续写诗。葡萄美酒夜光杯……他摇头晃脑起来,这是范闲上个月刚给朝廷出的文诗,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学来的。这会儿范闲倒是没空计较这个,只是平淡道:”写这个消火容易些。“范建抓起贴在裤腿上的长袍,一副大家长模样,柔声问:“是谁惹你不高兴了?”

真受不了。

真受不了这个。

刚做完爱就回来关切他。范闲心上说不上厌烦或恶心,只是觉得深深的恐惧,仿佛他内心很卑微的、很“现代人”的那一部分被唤醒了一般,令他想要直接大喊着让父亲为他之前的那些假惺惺的爱道歉,又想哭着抱着他逼他承诺世界上最爱的儿子——甚至抛开思辙和若若不谈——是他,是他,只有他而已。他可是克服了生与死的距离来做他儿子的,凭什么?范建不该在对他展露出了这么多突如其来的爱和友善之后,在故意不让他得知的角落里如此自然的越轨。

他父亲范建脸上依然带着一抹泄欲之后的餍足,因为红润和兴奋,他看上去健康又活泼,不停的在范闲的脸上看来看去,然后将目光转移到这房间中的瓶瓶罐罐中去,见范闲说不出话,自顾自又开始讲起园艺知识,说要为范闲种几株吊兰放在房间里,夏天招不了虫子。他一个人絮絮叨叨说了一堆,见范闲还是不理他,这才后知后觉,坐在床上有些紧张的问:

“是为父做错了什么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又是这样。又是这样的表情。他假死后第一次见到范建的时候,他就经常拿失而复得的欣喜当做挡箭牌,一而再再而三的逾越的关心他,甚至于任凭范闲将其曲解为暧昧。而如今他要将这些关心平分了,即便对方只是一个虚伪轻浮的妓男,万一范建走后他散布那些谎呢?万一他留下一点证据来要挟他父亲呢?难道范闲能眼看着他父亲就这样落入圈套去?难道要到那个时候他才能假装突然醒悟、失望的对父亲说“我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问题接踵而至。哪种人?范建喜欢女人也喜欢男人。范闲噌的一下站起,将范建吓了一跳,尚书刚想跟着站起来,却听得范闲冷冷道:

“坐着吧,爹。腰不难受吗?”

初时是为了教训,所以才拿戒尺,不知道具体打哪,所以攥住手心就狠狠挨了一下。他父亲范建还未能反应过来究竟是什么事,就被范闲狠狠抽到掌心发麻,他难以置信的看了范闲一眼,与他那以血肉的代价换来的养子对视的那一刻便知道自己大抵是输的彻彻底底了。

“范闲,”那令范闲恼怒的旖旎红色终于退了下去,范建的脸色逐渐泛白。他不知道该如何和儿子开口,因为他不知道范闲到底明白到哪一步了:他很爱这个养子。以一种他认为坦荡但实际上完全做不到的模式将范建反噬了,叶轻眉日记中写的都是实话,他年轻时爱玩,那些纨绔的习惯就那么根深蒂固的保留了下来,当日夜难眠的时候,他也曾痛斥过自己。不过范建可以将其美化成未尽的欲望——那假心假意喊他爹的男妓身上有刺人的蜜味儿,范闲身上没有。

他倒是轻松——点上男妓就可以灭火——但是对上范闲眼睛的时候还是颤抖。范建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对这个朝廷重臣,这个乖顺的儿子,内心深处甚至有几分恐惧。范闲拿着戒尺的模样像极了他堂前持刀,很漂亮的红着眼睛,痣在烛火中半明半灭。

范闲。他哀哀的还想解释什么,站不起来,腿也软了。就是心慌,他解释不了,太仓促了,太复杂了——他们俩都是无法开口的人。于是那成千上万的、成山的惶恐转化为落在手上暴力的分量,范闲又抽了范建一下,这次尺舞到空气都尖叫,范建疼的狠狠皱了一下眉头,看他爹匀称的手肿起淤青,似乎是连筷子都难以拿起的角度,范闲总算是停了手。但是,两下太少了,不足以让他父亲长记性,范建要为他的卑劣负起所有责任,因为是他先无条件爱他在线,这是强行血缘的诅咒。

也是因为范建忽然无措的握了握他的手。

本意是——大概是——为了让范闲不要再打他,结果是让范闲飞速将他扑在床上,这会儿范建忽然说了实话。他盯着范闲的眼睛,又是柔声的嘴脸,他布置的玉石、丝绸,被压得掉了一地。他说闲儿是为父不对,没人代替的了你,你别生气。范闲说:我没有生气。爹手上的、被打得热气腾腾的手刮了刮他的鼻子,令他眼睛直勾勾盯着范建看。

后者说:“你刚说的对,腰确实这会儿疼的厉害了。”

范闲问:“有更疼的地方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是。”

“爹要说知错了。”

“是知错了。”

“再也不许去了。”

“不去了。”

范闲问:“爹痴迷于我吧?”

范建说:“是。”

///

他之前想的没错,爹就是身板瓷实但柔软,习武半途而废了——脂包肌手感有点像发酵成功的面包。范建硬得很慢,大概是刚从青楼回来的缘故,范闲胡乱抹了点开背用的精油就斜怼着手指想要顶进去。范建有点紧张,衣服褪了一半,紫红色的乳头暴露在空气里,与他的唇色相近。不过这会儿范闲无心去比较范建身上的颜色:他隔岸观火的时候做了太多太多这样无用的工作了。这会儿应当是轮到他摒弃视觉,用手、用嘴、用身体的各处去感受这份便宜的爱,他要用实际行动来测试这份爱是否容易散架、破皮、流血、溢出汁水。这种挑战是顽劣且不负责任的,并且他明确的从范建的眼睛里看出来他想要:想要逾越、充分的侵略、想要印证脑中不切实际的淫秽场面不是随随便便萌生的欲望。他父亲又开始流汗了,这次是为了范闲,他的眼睛一直看着范闲脱掉自己身上庞杂的衣服,丢了范建送他的玉佩,赤身裸体骑在他父亲身上。范闲习武的身板很瘦、但健美得惊人,而且年轻。相比之下范建的皮肤颜色更深一些,养尊处优的环境下倒是也差不上多少。范闲想把他父亲与别人交合的场面丢掉,学着父亲对男妓做的那样急匆匆做着前戏,插入时范建发出了不一样的声音,是读书时的轻笑吗?好像比那个更重一些,范闲想要拾起这些所有的回忆与思绪,范建脸上又飞快的泛起了红色。他大腿结实、轻轻一碰就打开了,半硬的性器抬起来贴在腿侧,范闲将他的头抬起来,让父亲的眼睛紧张的远离交合的地方,后来干脆压上去,将父亲抵在床板上然后慢慢的推进去,从这个角度他可以清晰的感觉道父亲大腿上的经络一下子全部都在抽动,他们兵荒马乱的紧绷起来,夹着范闲的性器,他父亲,侧开头,将范闲甜蜜的抱紧了,这就是他全部想要的东西。

这居然就已经是范闲想要的全部东西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范闲察觉自己仿佛从一只巨象造成的凹陷中醒来,险些以为自己的濒死造成了第二次穿越。正因如此他一时半会儿无法理解自己的处境——只能模糊的使用手指辨识着身体四周的所有地方:查看飞扬的沙石、海鸥的蹼足踩过的痕迹,他胸口那一抹燃烧着的、仿佛中毒一般扭曲的悲伤令他感到陌生和惊慌。他不能保证自己在绵延的黑暗的梦中对柔软舒适的屏障是否有过想象,但眼前的情景绝非这样——勉强睁开的眼皮四周虚浮着几丛跳跃的光源,范闲深吸一口气,堪堪直接用手去取——火撩到皮层下的肉,他瑟缩一下躲过,又在枕头四周蜷成一团。

这是哪儿啊。他惊慌失措的呜咽着,只记得——匕首从崖壁的缝隙之间坠落,他退无可退的从漫山遍野的野菊中抽身,试图躲过白衣刺客对他下的毒。他记得利刃、当然了,他记得那些似是而非的、仿佛噬了心肝的毒。他感到惶恐,因为过去这么久,他依然无法确认自己是否活着、又或者是重生在了哪一个宇宙。他心想让我死吧,他心想庆帝、四个貌合神离的兄弟、江南春水绿油油、轮椅上的橡木、府中的盘蛇。在黑色漩涡的尽头出现一只玉佩,玉佩的中心,玄鸟羽毛的空洞出闪现一双苍老的眼睛。肺里燃烧的火因此窜出来,他仰起头张开手指大声咳嗽着,那凄厉的、像是啸叫一般乌鸦的报丧声便悬在头顶,飞速坠落下来。

樋!金碧巨门应声打开,仿佛是神推出被囚禁的太阳,在范闲昏睡的数百个光年的阳光像是通道一般坠落了下来。他来不及用手去挡,只能泪流满面的等待一个两个使者慢悠悠的从通道中走出来。一看到他们揣着长刃、严肃的缓缓向自己走来的模样,范闲就忽然一阵没来由的感到心安。他的心脏跳得缓了,在他灵魂即将出窍的几秒钟之内,侍者脸上彻夜未眠的烦恼给了他几分人间的温度。

“小范大人。”侍者如是说。“您终于醒了。”

“我睡了很久吗?”范闲想说,但是他发现他没办法把这句话连贯地说出来,只觉得嗓子疼的厉害,仿佛自己的身体是一座悬空的楼阁,穿堂风无孔不入的灌进去。他现在不是疼,而是从头到脚的麻,甚至无法向床下挪动一步。侍者看他呜呜的、赶紧走上前来扶住他,在皮肉接触的一瞬间,范闲感觉一股电流飞速窜到头顶,他倒吸一口冷气,稳住心神:五竹某年某月某日山中所记,《霸道真气》隐藏在书脊下几乎掉出去的那一页——他拼命回忆着关于血液倒流恢复的记忆,直到手指能察觉活人的温度。

他于是又问了一遍:“我睡得很久吗?”

侍者点点头。“久也不算久。”他是一个圆脸翘鼻子、仿佛很外来血统的那种小孩子,范闲对他的第一印象除了年轻之外就是空白,只感觉他出手利索,一幅看惯垂死百官的模样。“不过我理解您,睡了这么长时间,一定觉得什么都恍若隔世。那日陛下在悬空门遇刺,幸亏大人出手相救,不然不知是要如何收场。如今陛下已经认您为亲生孩子,视若己出,您不必再小心翼翼了。”

范闲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侍者回道:“大概半月之前,小范大人没有病那么久,只是中毒,真气逆行,我听太医这么说的。陛下说是,找遍全国也没找到能与你共享真气的人,只能将您放在这儿自行消解。每日有您家里人过来煮药熬汤,看来还是有点成效。”他拱手:“在臣看来,这一切还是归公于小范大人福大命大,方才捡回一条命来。”

是了。范闲心想,我还记得悬空寺。我还记得那漫山遍野开着的烂熟烂熟的毒花。我记得我胸口上的匕首,我没有死太久,但怕是外面已经大乱了。

侍者从床底下的柜里取出衣服,他曾经常穿的那条水绿色棉纺长袍,玉佩绣在口袋里,红绳缠着,若若的手法。他因此,顿感心安几分。耸耸肩膀让侍者爬到床上为他细细更了衣服,又拿出一块绣帕,将范闲头上那些冷汗疑液细细擦了。这时候小范大人才感受出一抹真实来,他对自己的重生感到满意,仿佛已经闻到了家门口肉铺的猪油味;“范府人们肯定都急坏了。”他喃喃,“不知我爹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换装的手一滞。

“小范大人没有陛下的命令还不能出宫,您醒了的消息已经送出去,要等太医来过、静养些日子才能回范府。”侍者耐心解释道,手指又很快的缠起布料,将范闲的头发绑了。范闲察觉出他是为宫女梳妆的小太监之一,但是何必带着刀呢?他问:“你实话告诉我,宫中是否出事?”“未曾。”男孩只是静静的答道,当头发绑好的时候,他会轻轻捏一下范闲的肩膀让他站起来。“您家人朋友都无事。昏迷期间,朝中大小事务都由陈院长主持,未曾乱过一分一毫。陛下从悬空寺回来,整个人颓靡不少,虽然经常发脾气,但是心里还是希望您能早日醒来。”

他一字一句、老老实实地说。

范闲一猛子站起来,眩晕的感觉比他想象的要少很多。

侍者着急忙慌牵住他,有了太阳的指引,范闲感觉自己恢复的速度是肉眼可见的快。虽然力气、精神,这会儿一下子都比不上从前极有可能是真气流失的缘故但总归也比之前在梦中漫无目的的往下掉落要好得多。走出这所昏暗的屋子,他回头,发现这只不过是临时用砖瓦细泥铺盖出来的小房,连与庭院颜色搭配的格调都没有;他因此仔细盘算过,估计太医是以为他的昏睡是一场由中毒引起的持久战,所以吩咐人点了蜡烛,在最僻静的地方小心安置了他,让他不见光、只是那么睡着。这一招范闲说不上来狠毒凶残,只觉得庆帝心里有事压着,照顾他的心情是好的,但是何必选址荒凉,还不让其他人来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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