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栖站在走廊等温潋,接过书说了句谢谢,就自己回家了。
温潋回到家里,表情仍旧安安静静。
自己的女儿自己了解,韩箬华看出她近来心情糟糕,在今晚终于到达鼎盛。
她似乎想做个深呼吸,费力地将空气吸了一大口后,却没一下子呼出来。而是顿在那儿,自己跟自己较劲,好半天才放松地恢复正常呼吸。
韩箬华观察着她,轻声打断她的沉默:柠柠,妈刚洗了提子,吃不吃?
不吃。
温潋蹲下看小七,消磨了会,又听她妈说:来坐着看会电视吧。
不看。说完她朝房间走,小七迈着小步跟过去,照例被关在门外。
温潋推荐的书,盛栖喜欢它墨蓝色的封面,设计感足,封面上有句:人一旦开始躲藏就很难停下来了,这点我始终深信不疑。
翻开,扉页写着购书日期,八月初买的,
温潋的字迹已经不是高中时期的正楷,飘逸漂亮的行楷,每个字的笔画结构都像一副水墨画。
字如其人,温潋就像一幅浓淡适宜的水墨画。
在扉页上写日期的习惯是韩箬华定的,所以温潋家的书不存在盛栖这种只买不看的情况。
盛栖更多的是对封面感兴趣,摆在那好看,至于内容,她没耐心去翻。
温潋则会老老实实读完,尽管她妈现在不会再去查她有没有读书,用了多久读完,但习惯一旦养成就很难改。
盛栖跳过代序,她不喜欢先读这个,直接从正文开始。
手机在一旁进行着十分钟倒计时。
温潋既然给她做了规划,她也乐得按部就班。
打破倒计时的是成涓打来的电话,约她明晚吃饭,盛栖毫不犹豫地答应。
她需要找个人聊天。
她跟成涓虽然不算知己,但现在谁还能陪她好好聊聊呢。
吃饭的地方定在成涓家里,盛栖第一次来,给她带了瓶酒。
家里装修得简单,没有多余的摆件或家具,看得出主人是个实用主义。
跟盛栖不一样,成涓不会乱花钱,不会购买无用物。
她家里情况难些,父亲一人劳动,母亲多年卧病,姐妹三人都要读书。
盛栖奶奶在时,常去成涓家,送点吃的喝的,陪她母亲说说话。
盛栖倒不常去,她不喜欢柳家的氛围,总有药味和潮湿感。也不知道要做些什么能帮助到别人,让自己心里好过些。
怎么突然请我过来吃饭?盛栖在电话里答应得爽快,来了才问。
成涓跟她开玩笑:如果我说我有求于你,你还吃吗?
吃啊,鸿门宴都吃。
盛栖悠闲地笑:可我什么都不是,真能帮到柳大设计师的吗?
成涓弯腰给她倒了杯酒,再坐下,叹了口气:陪我说说话就行。
盛栖笑了:这个简单,我话最多了。
成涓含笑表示赞同,所以我以前对你既羡慕又嫌弃。
啊,还有嫌弃?盛栖瞪大眼睛,手掌放在耳后,做出倾听的样子来。
十几岁的时候,没有小孩会不羡慕你。比如我啊,羡慕你无忧无虑,没有烦恼,快乐得招人嫉妒。你奶奶、姑姑、表哥,那么多人宠你一个,你什么都不缺,永远光鲜亮丽地从我面前路过。运气也好,初三努力努力,就能跟我一起考上一中。
盛栖嘴角的笑容仍挂着,是啊,连她自己都羡慕那个时候的盛栖。奶奶活着的时候,她是真的没心没肺。
嫌弃什么呢?她想起温潋对她说过的话,成涓也不外是那几点。
你好像把什么都想得特别简单,总是任性,还有些傻气。跟你讲不通道理,劝你好好学习,你说学不进去,饿不死就行。
成涓那时候就想,盛栖大概不知道,很多人如果不努力,是真的会饿死。
任性,幼稚,不思进取。果然是这几样。
那时候被惯坏了,不缺吃喝,以为钱源源不断。我奶奶真的能一辈子陪着我,照顾我,生病了也会好起来。现在一想,我太蠢了。
温潋说得对。
成涓看着她,但你离开后,我压力越大就越想你,想看你没心没肺地笑。说几句招人嫌弃又好玩的傻话,别人没这个本事。
成涓很小的时候就知道家里不容易,正是因为这样,她抗压能力足够强,习惯了在艰难里往上攀。
盛栖是她贫瘠生活里为数不多的亮光,像书中人物,能调节她的心情。
盛栖的表情顿时微妙,她现在没以前那么蠢了,很多话一听就知道潜台词。
看着满桌精致的菜,杯里的红酒,还有成涓脸上淡淡的怀念和惆怅,又想拿包跑路了。
千万别。
成涓。盛栖做作地捂住嘴,支支吾吾:你不会要跟我表白吧?
成涓毫无防备,愣了一下,不可思议地问:你在想什么?
纯友谊地回忆是吧,那没事了。盛栖松一口气,她现在可就这么一个朋友了,不想事情变复杂。
被她一打岔,柳成涓也没有想说的了,酒倒是一杯杯地下肚。
盛栖问她,成涓,你有过喜欢的人吗?
你猜。
估计有的。
哪看出来的?
盛栖得意地显摆:你衣领下有草莓印,刚刚弯腰倒酒被我看到了,哈哈!
成涓:
怎么就能做到说话这么招人烦啊。
第18章
盛栖在成涓的凝视下八卦地问:想夸我慧眼如炬吧。
柳成涓半天没张嘴,她怕脱口就是脏话。
僵持了会,盛栖终于有了眼力劲:好了好了,我什么都不问,你当我没看见行了吧。
成涓即刻转换话题:吃菜吧。
盛栖端起碗,一口没吃,想了想,实在好奇:不过痕迹那么重,当时会很痛吧。
能不能闭嘴啊!
fe.盛栖埋头吃饭。
等成涓再倒酒时,盛栖忍不住拦她,你少喝点。
成涓赌气似的,别管我。
心情不好。工作压力大,还是家里的事情?还是草莓印的事情呢。
她憋住了最后一句。
成涓扶额撑在桌上:都有一点。
那你还给我做饭,这不是更累吗?早知道出去吃了。
成涓没有回答,反而问她:跟温潋最近好吗?
不好。盛栖坦然。
怎么了?
没怎么。
盛栖组织了一下语言:就是刚重逢时的那阵开心慢慢褪下,妖魔鬼怪的想法就一股脑涌了出来,我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所以只能刻意躲着不见她,等平静点再说吧。
短暂的伪装和克制不难,难的是日复一日,妄念不断。梦境,回忆,熟悉里的陌生感,会把一份精心包装的体面揉皱。
躲有用吗,看不到她的时候,你不会想她吗?
盛栖故意冷哼:干嘛要想她,我现在跟她又没什么关系,想躲就躲。等我房租到期,搬走算了。
又在说任性话了。
成涓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决定?
不为什么,觉得没意思了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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