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栖跟他进了温潋家。温潋家鞋柜上,现在摆了她的专用棉拖,也是温潋买的。另一双在盛栖家里,温潋去的时候穿。
万与铎将带来的东西搬去厨房,在韩箬华面前说了会话。
韩箬华与三人在客厅坐下,有长辈在,大家说了些无关紧要的话题。
比如万与铎新房装修情况,跟女友准备什么时候去拍婚纱照,还比如盛栖跟温潋上周去看的电影。
气氛的确不错,韩箬华有本事不冷场,但也能感觉到他们三人的拘束。
于是自顾自忙去了,让他们随意说说话。
小姨走开,万与铎放松下来,玩笑般问盛栖怎么舍得回来了,想温潋了吗?
盛栖笑道:是啊。
没想到她应得这样干脆,温潋一时不知怎么接话。
万与铎帮她说:刚好,温潋也很想你,你回来就别走了。禹江虽然小,但是住着舒服啊,我喜欢待在这里。大家都在,以后好照应。
盛栖不确定万与铎清不清楚她们的关系,还是只当她们是好朋友。
她聊得心不在焉,找不到平时的状态,憋在心里的问题,在考虑再三后问了出来,你们俩大学时候出去旅游过吗?
这个问题她问得很艰难,因为她心里藏了太多东西,让问题本身承载太多期待。
但她认为回答者应该很轻松,有或没有,不过一句话的事情。
可这个问题刚落,温潋的眼神就像被开水烫了一下,飞快躲闪开,放在腿上的手紧张地攥起裤子。
而万与铎脸上的笑也收起,下意识去看温潋的脸色。
两个人居然都没有说话。
他们的反应怪异,盛栖心跟着一沉:怎么了,这要保密吗?
不需要保密。
温潋怕她多想,端起水喝了一口,旅游过。
听她承认,万与铎才跟着说:对,几年前,我都忘了,有年暑假是出去玩过一趟。
越被压制,就越容易膨胀。盛栖极力维持着震惊,以免像个疯子般失态。
去的哪儿?
温潋看着她,轻轻吐出两个字:Y省。
更多的细节忽然就不想再问了,准确来说,是不想在别人面前问了。
那句让盛栖痛苦很久的文案,离你再近一点,有了一个更理想化的解释。
她默默祈祷理想成真。
初冬的阳光在客厅里爬得深,暖意渐渐上身。
温潋不能知道盛栖每时每刻的心中所想,也就不知她在得了答案后的神情是何含义。
她看上去想笑,嘴角才动和停在那,骤然垂下,死死地抿住,露出想哭的委屈。
但最终她既没有笑也没有哭,她收起所有不小心流露的情绪,镇静地端起茶几上的水,喝下几口。
她好像在山谷里被流岚雾霭困着,疲倦不堪地走了一整夜的歧路,终于等来黎明,阳光驱散遮目之物。
温潋不能不担心。
可她这样尽心掩饰,她不能当场戳破。
温潋答得坦荡荡,盛栖也只是喝水,万与铎没看出风起云涌。
见她们静下来,以为是寻不到话题了,就聊起了从前,还记得我们高中一起旅行吗?
盛栖展颜。
怎么可能不记得。
为了让温潋能去,她喊了一堆人陪着。
但是那一次值。
也是她们最美好的两天。
白天她们快乐玩耍。
玩漂流的温潋从头湿到脚,茫然地看向盛栖,偏琥珀色的眼睛无辜又青春,睫毛湿漉漉地,随时会落下水珠。
把盛栖心疼得半死,正准备去哄她,却发现温潋举起水枪对准了她。
乖孩子学坏很快的。
她们爬的山不高,盛在葱郁,盛栖负责背包,温潋只需跟着走上台阶。
累的时候她们坐在石椅上看风景,看山涧的溪流和长相特立独行的树木。
为了保存体力,她们并未说许多话,绝大多数的时候只是默默陪着对方看。
万与铎跟盛栖表哥跟在她们不远处。
大家无忧无虑。
晚上他们一起看星星,吃烧烤,盛栖哄着温潋喝了一小口啤酒,警告万与铎不许告状。
她跟温潋住一个房间,相拥而眠。
盛栖跟她说,等到毕业,她们要去远一点的地方旅行,离开禹江。
温潋说好。
那次他们拍了很多照片,回去后盛栖传给了温潋,温潋边看边笑。
但那年冬天,那些照片一张也没留下,被删得干干净净。直到高考结束,温潋从此拥有无限使用手机的权力,设了密码,从表哥那讨要了几张照片。
重新看见盛栖。
照片中的盛栖穿着白t和运动长裤,高挑夺目,正笑着将脸转向她。
那时候的温潋确信,自己一辈子都无法再获得这样单纯灿烂的笑容,也不可能再拥有盛栖了。
但是现在,他们又围坐在一起,谈论那次短暂的出逃。
温潋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清醒了。
她在现实世界,不在做梦,更不是幻觉。
她不允许这是虚假的。
饭后,由于天气太冷,盛栖跟温潋都不想出门。万与铎没勉强,走前加了盛栖的微信。
他走后,盛栖从韩箬华那成功夺得刷碗的活,白吃白喝实在问心有愧。
韩箬华被她闹得没办法,只好进书房批改作业,让她晚上再来吃饭。
盛栖一只一只地仔细洗着碗,小七在她脚间快乐地转来转去。
她问温潋:你的狗在高兴什么?
我不知道。温潋在旁认真回答。
盛栖以气音笑了一声。
温潋说:我只好奇你在高兴什么?
不等盛栖回她,她就说:也许你不高兴。
人类不是小狗。
人类的高兴往往不够纯粹,譬如今日使盛栖快乐的事情,曾困扰了她数年,险些把她心里的光线吞噬干净。
所以她想笑一场,也想痛快哭一场。
她将温潋拉去了自己家。
那儿是她们的基地,她们所有的秘密和宣泄,都可以肆无忌惮。
她让人坐在沙发上,自己蹲下,灼灼地仰望着她。
温潋耐心地问:你今天怎么了?
问你一件事情,不想说可以不回答,但不可以骗我。盛栖郑重其事。
骗这个字具有震慑力,犹豫在温潋眸中流连了几秒,她答应:嗯。
盛栖切入正题:我们分开的这几年,你有没有喜欢过别人?
温潋以为话题还会回到旅游上,没想到她问了个最好答的,没有。
那有没有跟别人谈过恋爱?
这两个问题怎么能一起出现。
既然问题一是没有,就不需要再问。
温潋蹙眉,是我哪里做得
不是,我只要你回答我。盛栖不要她多想,催她说出答案。
没有。温潋平静道。
可是高中的时候你说你上大学要谈恋爱,跟男生。盛栖复述一遍就委屈了。
本来是那样想的。
那是她以为的自然发展,可是谁让她在年少时期遇见了盛栖,喜欢了盛栖,还能喜欢别人吗?
没再遇见喜欢的人,女生没有,男生更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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