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说了一直想说的话,温潋,你不可以再那样对我了。不可以骂我,不可以让我走远一点。我很记仇的。
她气了好久。
温潋倏然握紧她的手,我不会了。
她的态度让盛栖嘿嘿笑了:我当然知道你不会。
刚才的话也就是撒个娇,温潋愿意哄就好。
她曾是无处栖息的鸟,从熟悉的林子里被赶走。飞得筋疲力尽,只好又盘旋回来。
仍不敢久待,带了随时离开的决心。
直到温潋眷顾她,还留在原地,愿意成为她的栖息地。
飞鸟终于归林。【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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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番外一
为了方便照顾家人,在有更好的选择下,成涓还是将大学填在了禹江。
她的人生之中,不顺意的事情数不胜数,长年累月的缺憾堆积成了汪洋与峰峦,她行在其间,麻木又镇定。
申请助学贷款解决了学费,生活费靠她兼职赚取,每月还要给家里一点。
妈妈每月要吃药,妹妹还在上学。
周末上午,成涓在咖啡馆工作。上早班,六点钟起床,洗漱后去食堂吃过早饭再出门。
店面在市中心的位置,路程远,好在坐公交可以直达。
开店前她需要清扫,调试咖啡机,摆上新鲜出炉的面包。
这份兼职的时薪不如做家教高,但她喜欢这的氛围,除了店长和同事很照顾她之外,工作本身也有价值。
她沉浸在一道道程序和事不关己的嘈杂声中,像为她匆匆忙忙的人生按下暂停键,短暂摆脱了各类压力与缺憾。
店里的顾客无论年轻与否,悠闲得体与否,欢快忧郁与否,都在过她得不到的人生。
若没有这份工作,她绝不可能进这样的店,点一杯咖啡喝,多一笔无用的开销对她而言都是奢侈。
而她的奢侈品对旁人来说,是续命的必需品。
就像当初她的衣服、鞋子,刷洗得没了款型,看不出颜色。而盛栖有穿不完的新衣服,永远光鲜亮丽地出现在她面前。
她并不嫉妒,也没力气羡慕。
就像看见一行科普,淡淡地哦一声,了解到原来还有这样的生活。
她的自尊心自小比人强些,这对穷人来说是缺点。
弟弟妹妹可以穿别人送的衣服,哪怕人家是好意,衣服很新,甚至有些就是新的,但她轻易不愿穿。
故而,因为穿着被笑话不是一回两回。
而盛栖完全不在意她的衣着打扮,从来没有提及这方面,也没有令人难堪地说过我送你一件这样的话。
成涓感激她的无视。
刚上初中时,有说话直又不太了解她家境的同学问她怎么不好好买两套衣服。
盛栖说:你真关心就出钱买了再废话。人家想怎么穿就怎么穿,碍着你了?我这鞋好看,我还纳闷你怎么不去买一双?
她那鞋人家买不起,只好闭上嘴巴。
成涓在咖啡店里频频想起盛栖,这里是让她喘口气的地方,而盛栖曾是她的一束光。
她想,若她与盛栖再见,理应在这种地方。
不是她废力逃离的村子,也不是盛栖避之不及的校园。
就在闹市中的咖啡厅,学着顾客,慢慢悠悠地品着咖啡,说说笑笑。
她还欠盛栖五千块钱,她记得牢,每个月会省一笔钱出来,将来要还回去。
盛栖给她的短信,她读了无数遍。
她们一起拍的大头贴,是她除去必要证件照外唯一的照片。她保管得很小心。
还记得照片出来,盛栖夸她上镜,说她真好看。
有人点单,她的思绪回到店里。
遇见温栩那天太平凡,忘了晴天还是阴雨,周六还是周日,甚至忘记温栩点了什么。
她只记得温栩穿得人五人六,跟普通的客人不同,一副非富即贵的样子。
柳成涓将咖啡与甜点放在桌上时,温栩正看手机,头也没抬对她说了声谢谢。却不知怎地又分了神,随眼瞥到她手腕上的一条红绳。
顺口聊道:你自己编的吗?
我妹妹编的。
买不起别的装饰品,只有简简单单的红线,姐妹俩一人一条。
你戴着挺好看。
温栩说罢还对她笑了一下。
无论怎样的容颜,笑起来都不会难看,何况是浓颜的美人。
深邃张扬的五官看着危险,并不好相处,但笑容让其变得温和讨喜。
后来温栩没再打扰她工作,彷佛刚才只是随口搭话。
成涓亦未多想,人来人往见得多了,再美的人也不往心里记。
过了两周,温栩到店里,柳成涓甚至没想起来这号人。
直到温栩自来熟地问她具体的上班时间,她回答完后,温栩笑了,她才想起来。
温栩夸她:读书的年纪愿意兼职,能吃苦,很难得了。我上大学的时候周末只会睡懒觉跟谈恋爱,真是虚度光阴。
温栩不轻不重的夸奖和自我批评没让成涓赞同。
她的同学里兼职者大有人在,不算难得。睡懒觉跟谈恋爱的也多,对大学生而言稀疏平常,只是她没办法做而已。
她点过头想走,温栩又问她:你上午工作,下午总该休息了吧?
下午有下午的工作。得去学生家里上课。
温栩点头,好吧。
成涓不爱琢磨别人,麻木地应对一切,没功夫想来想去。
这句略带遗憾的好吧半点都没激起她的好奇,她继续她的工作,不再管温栩。
后来的周末,她总有一天会在十点左右见到温栩,聊上几句。
她猜温栩大概住这附近,喜欢这儿的咖啡,又愿意跟服务生多聊几句。
温栩主动跟她说名字时,她莫名其妙,但是栩栩如生的栩确实不常见,木讷地哦了声。
温栩被她逗笑,问她:你的名字?
成涓不愿透露,可温栩让她拒绝不了。
并不因温栩的长相或是气质,她还没那么傻。而是因为温栩满脸认真,彷佛知道她的名字是件重要的事。
温栩:女字旁的那个娟?
不,涓涓细流的涓。
哇,真好听。温栩看上去真心实意地夸她。
成涓发现无论跟温栩说什么,她都要夸。红绳好看,兼职难得,名字好听。
她平庸得扔进人潮就没了痕迹,这些有什么值得夸的吗。她不明白,因为在此之前没人夸过。
夸她的人往往更关注她的能力和品格,但那些她都不得不拥有才能生存,被夸并不觉得高兴。
但被温栩夸,她感觉自己是开心的,她自己也惊讶。
这样见了几次,温栩就算是店里的熟客了,虽然每回只聊几句。
直到某天,温栩问她:你有男朋友吗?
没有。成涓答的时候很平静,店长跟同事也问过,都说大学应该谈一次恋爱。
可是下一句话就把她的平静打碎。
温栩:女朋友有没有?
成涓蹙眉看她,头一次有人这样问,开玩笑吗?
她没说话,温栩笑得很深:是我冒犯了?
摇头,成涓正经回答:也没有女朋友。
那太好了。温栩高兴地说。
哪怕成涓不愿胡思乱想,也不会连这样的话都忽视,温栩为什么说太好了?
她没问。
不敢问。
她从而变得自恋,忍不住想,温栩来这喝咖啡是不是为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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