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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涉间目前也就只能看到这一层面,赵佗转头看向屋中的另一人,问道:“郦先生可有谋略?”
郦食其将卮中酒水一饮而尽,笑道:“戴氏如同一棵大树,在菑县扎根数百年,早已枝叶繁茂,亲眷徒属不知几多,分布城邑及各处乡里之中,绝难铲除。军候若是诛灭城中戴氏,不仅担负滥杀的名声,而且附近魏人定然又惧又恨,让吾等东行,后路不宁。”
“而且戴氏本有降意,只因戴瑜贪婪而生事,此番我军用那几百个戴氏人头将他们震慑,显出我秦军之威,让戴氏父子不敢再生贪意。军候再以县丞之职进行安抚,如此恩威并施,便可让戴氏归心。有戴氏协助,我军就能保证后路安稳。只是……”
赵佗眉一挑。
“只是什么,先生尽可畅言。”
郦食其阴声道:“常言道人心难测,戴氏虽然说是臣服,但难保不会有反复之事,不得不防。”
“军候不如征召那戴瑜随军,名为随从,实则人质。有此人在吾等手中,那戴武性格懦弱,绝不会反抗,必定在后方以戴氏之力全心支援我军。嘿嘿,如此便是万无一失。”
赵佗哈哈一笑,指着郦食其道:“先生果真大才,此乃妙计。”
“除了戴瑜之外,我还要再征召戴氏五百青壮从军,给他们一个‘升爵立功’的机会。”
“另外,除了安抚外,也要给予戴氏相应处罚,如此方能服众。我军此番东行的后续粮秣,便由那戴武来提供。想来军中有戴瑜和五百戴氏之人相从,那戴武必然心甘情愿,尽心尽力。”
郦食其嘿嘿笑道:“军候之见,亦是高明至极!”
菑县的事情,赵佗很快就安排妥当。
在秦国中央任命的菑县令和县尉到达前,菑县的行政诸事,由赵佗申报上去的县丞戴武来负责处理。
军事上则由赵佗留在此处镇守的五百主张贺进行管理。
至于戴瑜被征召随军之事,戴武心中虽然难舍,但也无可奈何。
反而是戴瑜神色兴奋,他对戴武说道:“父亲,我昔日学兵法,略有所得,便自认为可比天下名将。经过那一夜战败,方知天下之人,亦是强者辈出,比我高明者不知凡几。我观这赵军候年纪轻轻,便用兵如神,他日必定能成为当世名将。我愿随他东行,学其用兵之术!”
说到这里,戴瑜想起赵佗对他所说的话语,昂首道:“赵军候所言‘格局’二字,我今日也已经明白了。往昔我只将全部心思放在这菑县一隅之地,想着区区县令之位。而不知天下之大,远胜于此。我亦当如赵军候所说,要打开自己的格局,走出这小小的菑县。”
“如今正是秦国东出,伐灭六国的时候,亦是我等男儿征战天下,建功立业的机会。”
“赵军候说得对,小小县令算得了什么?”
“大丈夫居世,生当封侯,死当庙食!”
“我戴瑜,就要去随赵军候,战场觅封侯!”
待到第二日。
精神抖擞的五千秦军,列队走出菑县东门。
黑色旌旗随风飘荡。
秦军手中的矛戟,所指的方向,是正东方的单父。
第一百八十二章 :魏咎
“菑县距离单(shàn)父约三百余里,以我军的行军速度,大约需要十日左右。”
东行的道路上,赵佗坐在车中,他麾下的头号参谋郦食其则坐在另一侧。
如今的郦食其,脑袋上戴的可不再是赤色头巾,而是象征着簪袅爵位的苍帻。
菑县之降,此人算是居功至伟,不仅亲身入城探听情报,还识破戴瑜之计,最终让秦军在没有任何损失的情况下,就拿下了菑县。
故此,赵佗在事后论功行赏,将各自的军功禀报上去,郦食其升了一级爵位。至于其他人,除了那些埋伏的士卒分配了人头,让不少人升级爵位外。诸将只是各自积累了劳绩,并没有达到升爵的“经验值”。
“十天时间,再加上吾等在菑县所停留的几日,单父城中的魏咎想来得到了菑县失守的消息,不知他会如何处置?”
赵佗想到魏咎之名,不由皱起了眉头。
王贲之所以让赵佗东取魏境,除了占领魏国的所有城池以外,捕获或是斩杀宁陵君魏咎也是其中一个任务。
此番秦国伐魏之战,是由王贲突然率领淮阳之师发动突袭。
魏国仓促之间派军抵抗,其主力被王贲一战歼灭。
秦军马上兵围大梁,其速度之快,导致魏国的诸多公子王孙都被困在大梁城里面,留在外面的公族宗室只有寥寥几人。
其中最负盛名者,除了被赵佗擒获的魏豹外,便是这位宁陵君魏咎。
魏咎是魏豹之兄,亦是这一代魏国公子中的杰出人物,素有“小信陵”之称,其平日宽厚爱人,尊贤重士,口碑一向很好。
然而宁陵君终归只是宁陵君,并不是那位能拯救魏国的信陵公子。
面对秦人兵围大梁,宁陵君魏咎愤然起兵,聚拢各路魏军万余人,北上救援大梁。
然后,他就被王贲遣军大败。
魏军被阵斩四千,俘虏两千。
魏咎狼狈逃回魏国的大宋郡,欲要再聚残兵,然而这一次王贲不打算放过他,派遣一万战卒南下攻取睢阳。
魏咎虽然想凭借睢阳顽抗,但只是数日时间,睢阳就沦陷在秦军的巨砲下。
在亲信侍从的护卫下,魏咎再次逃出升天,一路奔行到魏国东境的单父县。
自从魏国的方与郡被楚国攻取后。
单父,便是魏国最东部的郡县,也是如今魏国最后的几座城邑之一。
“秦军已经拿下菑县,正在向单父攻来,此等形势,吾当奈何?”
魏咎坐在榻上,面色苍白,向着屋中众人问询。
其中一个高冠博带的中年文士,拱手道:“公子莫急。我已探得消息,这支秦军不过五千人,而且还是由各路秦人拼凑的新军,并非王贲麾下的战卒,战斗力有限。我军在单父收聚了近七千人,兵力比秦军还多,公子不用惧怕。”
魏咎叹道:“侯君啊,虽说这支秦军的人数比我们少,但菑县那么坚固,不过数日就被秦军拿下了,如何让我不忧虑。”
侯书大概四十多岁,长脸短须,脸上长了一些麻点。
他是昔日“窃符救赵”之事中,那位自刭而死的侯嬴之孙,一向颇有智计。
魏咎欲效信陵君行事,听说侯书之名,便亲自邀请,将其收入麾下,充为智囊。
此刻听闻魏咎之话,侯书笑道:“公子勿忧。那菑县之所以被秦人轻易拿下,并非是这支秦军多么的厉害,而是戴氏早有投降之心,所以才会开城投降。”
魏咎眨了眨眼。
“可是我听说戴武曾派族人夜袭秦军大营,结果被秦人大败,死伤不少。”
侯书冷笑道:“依我来看,戴氏之所以夜袭,定是要趁势清理城中不愿降秦的壮士,故意让他们出城送死,被秦军斩杀。如此戴氏便可毫无阻力的献上菑县。”
“那戴武如今已被任命为秦国的县丞,其嫡子戴瑜更是带了数百戴氏族人随从秦军,这就是证明啊!所谓夜袭之事,不过是戴氏勾结秦军演的一出戏罢了!”
“好个戴氏!竟然如此阴险,若是乃公能攻回菑县,定要将戴氏父子斩首示众!”
屋中一个大汉愤然出声,此人身高八尺,体型魁梧,大大的肚子将甲胄撑起,可见其身体之壮硕。
“朱君莫要愤怒,像那戴氏父子之人,不仅是菑县有,就连这单父之中,也不知有多少人欲要投效秦人。”
侯书此话一出,气的朱氏壮汉哇哇大叫,主位上的魏咎亦是眉头紧皱,询问道:“侯君所言,莫非是说单父城中有不少人想要降秦?”
侯书冷声道:“正是如此。单父之中,豪族不少。其中势力最大的卫氏,乃是昔日卫国公族的一支苗裔,对我魏国一向毫无忠诚可言,若是秦军大举临城,恐怕这卫氏之人会效仿那睢阳宋氏之事啊!”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