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嘹亮激昂的楚歌被打断,阵阵牛哞声惊天。紧接着便是一片惨叫,原本被项渠挑选,作为楚军尖刀的一千死士竟然还没和秦军交战,就被那几十头牛冲散。除了士卒的死伤外,楚军更是锐气全失,之前那股被激发起来的死战之心已经被破掉了。且紧随在火牛后的秦军,趁机扑上来疯狂杀戮,将那些受惊后乱成一团的楚军死士尽数杀死。更可怕的是,此刻的楚军冲击失败,除了前面冲出隘路口的一两千人外,剩下的人全被堵在这条超过十里长的狭窄道路中。楚军哪怕有两万多人,但只有最前方的士卒才能接战,后面的人只能在这条不到十米宽的道路中干着急,根本无法将兵力展开。这时候,那些冲锋的怒牛已经彻底撞穿了前面的楚卒阵线,虽然路上被楚人杀死了一部分,还有一部分在原地癫狂乱冲,但还是有好几头最为雄壮的浴血公牛,红着眼,憋着一口气冲进了隘路。后方的楚卒们又惊又怒,有人举起武器妄图抵挡,有人被吓得往两侧躲避,站在河边的楚人在惊慌中甚至被自己的袍泽顶下了河。“将军,此乃昔日田单火牛计!赵佗竟以此计破我军心和阵型!”景同神色惊惶,叫了起来。项渠面无表情,将马上弓箭取来,搭箭拉弦,猛然一箭飞射,正中一头在人群中扑跃的壮牛眼眸。那牛哀叫一声,脚步一停,紧接着就被十多根矛戟戳进了身体,惨死当场。“将军万胜!”众楚卒高声叫起来,士气略微回升,那些冲入隘路中的怒牛在大闹一阵后被楚军尽数斩杀。但秦军的目的也已经达到了。身披黑甲的秦军锐士在火牛之后,一路杀戮陷入混乱的楚卒,最终抵达隘路出口,将后面的楚人彻底堵在了这条狭窄的道路中。双方士卒在数米宽的路口奋力厮杀,倒下一个,后方的士卒又补上去一个,地上的尸体越来越多。项渠坐在马上,看着前方喊杀不停,秦军缓缓向着隘路中挤压。他回头看了眼后方那长长的楚军队伍。见队伍后面的楚卒大多神色惊惶,显然是被前军发生的情况吓到了。按照楚军的原计划,是准备以一千死士当尖刀打头阵,两千锐卒紧随其后,冲出隘路,将秦军阵线撕开,让后方两万楚军尽数冲出隘路列开阵势与秦军厮杀。但如今,前面喊杀声惨叫声连绵不绝,隘路中的楚军队伍却难以前进,这种情况,是个人都知道前方的战事肯定是出了问题。再加上前面不时传来的楚人哀嚎声和那阵阵凄厉的牛鸣声,让后面的楚卒被项渠用豪言壮语鼓起来的士气泄掉了不少。甚至在队伍的末尾,已经有人转起了眼珠子,准备见势不妙,撒腿就跑。“将军,秦军以火牛破我死士锐卒,又用兵卒将我军堵在隘路中。如此下去,我军毫无胜算,只要有士卒惊慌逃窜,恐怕就会引起全军溃散之危,不如让前军顶住前面,将军带后军士卒缓缓退后,尚可保存一部实力。”景同咬牙劝谏。此乃壁虎断尾之计,抛弃前军,保存后军的实力,总比全军在此大溃要好得多。项渠看了他一眼,漠然道:“后军一退,前面的士卒还会拼死抵挡吗?”景同无言相对。就在两人沉默间,形势的变化已经不需要他们再来做决定。因为有东西自天宇飞来。漫天碎石飞射下来,铁蒺藜如天女散花般从空中抛洒。“这是什么东西,我的脸!”“啊,天上有……嗝……”……楚卒们惨叫不已,无数异物从秦军方向的天空抛飞过来,落入楚军中间位置。在那股巨大的投掷力量下,哪怕是铁蒺藜这样的小小东西,都蕴含着十分可怕的穿透力,落在楚卒的身上,就算是厚实的皮甲也难以抵挡,被其深深扎入。至于那些刚好仰天张望的人就更惨了,一些倒霉蛋的嘴巴、眼睛直接被那尖角的金属制品插了进去。除此外,还有各种拳头大小的飞石激射,威力更加巨大。堪称中头者死,中身者伤,一旦挨上一下,必定是骨断筋折的下场。项渠和景同甚至亲眼看到在他们的前方数米处,一个楚军士卒刚好被一枚飞石击中,爆头而亡,场面十分骇人。“这是什么东西,秦军莫非有巫法?”景同大惊失色,在这一刻甚至因为震惊而放弃了思考。“是巨砲……”项渠咬牙切齿。……“这砲车不错。”“虽然相比攻城巨砲,威力小,射程短,几乎难以对城墙造成伤害,但用来打这种不动的人肉靶子,还真是效果非凡。”赵佗已经下了高台,上了他的战车,向隘路战场靠近了一段距离。他站在车上,看到在隘路出口厮杀的秦卒后方,数辆装着车轮的小型巨砲由秦人士卒和工匠填装弹药,然后向着被秦军堵在隘路中的楚人射击。那无数的飞石和铁质异物,飞越过隘路口厮杀的两军士卒,径直落到后方数十米的楚卒中间。每一辆砲车的轰击,都能引起楚军的一大片惨叫和骚动。这可真是难得的好靶子。正常状态下的两军对阵,敌人在战场上灵活转进,这种移动速度缓慢的砲车其实很难命中,实用性不高,等同于废物。但在这种将敌人死死堵在一条路中的情况下,砲车却是一种战场神器,一旦发射,那可真是弹无虚发,能对敌方士卒造成十分可怕的杀伤力。而且相比于伤亡的情况,对于敌人士气的打击恐怕是最为致命的。……“天降飞石,快跑啊!”此刻,隘路中的楚军已经彻底崩溃了。若只是在隘路出口和秦人血战,他们都还能接受。但这天降飞石和铁蒺藜等东西,那可就太吓人了。后面的楚人连前方的敌人的面都看不到,就随时有可能被天上飞射下来石头击碎脑袋,这种结果光是想想就让人感到害怕和恐惧。之前的火牛冲阵击破了楚军的那股血气和锐气,秦军的堵路和从天而降的飞石射击,则是彻底击垮了楚军的士气和勇气。楚人,再无战斗之心。一声呼喊,处于隘路前方的楚军尽数崩溃,无数楚卒喊叫着转身向后奔跑。一个跑,十个跑。十个跑,百个跑。“将军,快走!”景同神色仓皇,前面的士卒崩溃,后面的士卒哪怕不跑,被前方掉头过来的溃军一冲,也绝难幸免。楚军崩溃之势,已不可避免。此战败矣!项渠长叹一声。他看向隘路出口的方向,那里虽然被人阻挡,让他无法看到秦军后方,那个乘坐在战车上的少年将军。但项渠还是忍不住低语道:“赵佗,你赢了。”……秦军后方,战车之上。赵佗手扶车轼,举目眺望。见到隘路方向爆发阵阵骚动,秦卒们发出震天欢呼,如同洪水般涌入隘路中。他知道,此战胜负已分。“楚军败了。”“阿绾,去传令给涉间,楚军败后,让他率军趁胜追击,一路追杀到底,一举将楚人歼灭!”赵佗声音冷冽,在卢绾离去前,又补了一句。“我要项渠!”赵佗的目光,看着楚军溃败的方向。他忘不了。就在两年前的秦宫大殿上,项渠曾捏过他的手。第三百二十八章 :魂断睢水竹邑以北十余里,一处道路旁的开阔地带。数十匹战马被拴在树上,周围地面上躺了近千个身着赤甲的楚军士卒,他们一个个喘着气,脸色还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败了。”项渠抚摸着手中的佩剑,口中喃喃自语。是的,他败了。自从一个多月前,项渠屯兵睢水,与秦将赵佗对峙以来,双方你来我往,交锋数次。或是装病诱骗,或是睢水骂战,又或是他破釜沉舟,赵佗悬羊击鼓……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