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涉间请罪,赵佗宽慰一番后,又收到了竹邑城主动开门投降的消息。本地楚人竟然驱逐和袭击了驻守于此的项渠部楚军,还将狼狈逃回来的项渠挡在城外,闭门不开,直到秦军来临才开城乞降。这个消息让赵佗颇为惊讶。“那项渠残暴,不给吾等活路,故而吾等只能奋起反抗,以求活命。吾等愿投秦国,成为秦国之民,还望将军怜惜。”城中楚人推举出来作为代表的三个老者,正跪在赵佗面前,瑟缩开口。“汝等既识时务,如此甚好。我定会将竹邑之人,尽数当做我秦人看待。此番我军南下,不仅不在竹邑征粮,还将借粮给尔等食用,以活过此番寒冬。”赵佗明白原委,竟在赞许竹邑之人的投诚后,还许下了借粮承诺。那三个楚人老者一听,顿时大喜过望。楚军残暴,搜刮走他们所有的活命粮,反倒是素来被称作虎狼之师的秦军借给他们救命的粮食。这般行为一经对比,何其讽刺。他们感动中,连忙下拜叩首,一齐叫道:“赵将军仁义!吾等竹邑之人,定将感将军活命恩德,世世不忘!”赵佗微笑而不语。秦军并不缺粮,不仅可以从彭城府库中运粮过来,他们还有从东郡经丰沛运粮南下这一条线,不说粮食有多富裕,但挤一点出来救济一下竹邑楚人,还是能做到的。如此作为,对于秦军在楚地的占领也会很有好处。这消息传出去,恐怕睢水以南的那些楚国城邑中的居民,就会在秦军抵达时另存一番心思。只是,赵佗暂时没有渡过睢水南下的打算。他站在睢水河畔,眺望对岸的寂寥冬景。“睢水以南,楚地尽数缺粮,若是渡河,占领过多的城邑反倒是给自己找麻烦,不仅需要分兵驻守,且来自彭城的补给线又会被拉长一番。还是在此继续耗下去来的稳妥。”“我截断睢水道路,阻挡鲁地的运粮线。项燕的大军最多支撑一月。一月之后,粮食耗尽,楚军定然大溃,陈郢战场就会分出胜负。届时刚好冬尽春来,正是我一举挥兵,渡过睢水的时机。”“项渠,不知彼时你可还有信心与我再战一场?”……就在赵佗领军南下,再度屯兵睢水的时候。一支数千人的楚军,也在景同的率领下向着陈郢战场行去。队伍中的一辆马车上,还停放着装有楚将项渠尸身的棺椁……第三百三十章 :楚之龃龉“大王命令尹派兵去堵截赵佗,令尹为何拒绝?”“秦将赵佗如今已经击破项渠一军,定然会率军渡过睢水南下,从后方直捣我楚都。令尹莫非又要和去岁一般,让赵佗率军兵临寿春,使得大王受惊不成!”陈郢城外的楚军大营,由楚王负刍委任的监军靳夏对着项燕开口斥责,语气十分严厉。项燕坐在榻上,抬起眼皮瞅了眼靳夏,又低头自顾看着摆放在案上的简牍,那是如今军中所有军粮辎重的情报。见项燕不搭理自己,更让靳夏发怒。他想到楚王负刍从寿春连续发来的催促军令,一咬牙,尖着嗓子叫起来:“令尹,你率数十万大军屯于陈郢半年之久,耗费粮秣无数,却寸功未立,这算什么打仗!你的儿子更是率军在睢水被赵佗击败,致使我楚都有倾覆之危,大王数次命你派兵前去堵截赵佗,令尹为何还要在此装聋作哑!”听到靳夏提到项渠的名字,项燕终于抬起头,露出满是血丝的双眸。他用沙哑的声音说道:“赵佗不会南下攻打寿春的。”“令尹某非在骗鬼乎?”听到这话,靳夏冷笑起来。“之前那赵佗只是击破齐军,还未有南下我楚地之势,你就慌忙派遣项渠率兵三万前往睢水阻截。若是赵佗无袭我寿春之意,你为何要派兵去阻拦啊?还不如让项渠和那三万人呆在这陈郢,至少他还不会死!”项燕身子颤了颤。帐中侍立的昭原和屈茂两将,更是勃然大怒。暴脾气的昭原立刻愤声道:“项将军为国死难,监军安敢如此欺辱。若是监军认为打仗容易,那不如监军亲自领兵前去攻那赵佗,想来以监军的能力定然能大破秦军,甚至擒获赵佗,立下大功也说不定,如此也不用在这里催促令尹。”靳夏自知失言,但他可不会在这小辈面前认错,瞪眼道:“昭氏的小子安敢如此对我说话。尔父昭臣,尔兄昭平尚在之时,也不敢对我这般讥讽。”“且我何来欺辱之意,只是令尹如今说赵佗无南下寿春之意,之前却又派项渠率兵前去阻截,如此行为自相抵触,如何让我不生疑惑!”靳夏越说越激动起来:“而且令尹你与秦人相持半年之久。导致我楚国国内空虚,粮秣已是不敷使用,如今已到缺粮之际,令尹还不发兵攻秦,而是依旧在此空耗粮草,徒待我楚国灭亡,这又是何意?”昭原和屈茂皆是脸色大变,正要张口解释。却见项燕猛地站起来。这位白发老将因为愤怒,须发皆张。项燕大吼道:“靳夏!你不懂军争之事,就莫要在老夫面前胡乱开口。”“那赵佗昔日携破齐之威南下,正有一股锐气在,若是不派兵阻截,或许真会被他一举捅到寿春,引起我军骚动,好给那王翦破我的机会。”“但如今,有渠……有项渠将他阻在睢水两月,双方交战一场。我军虽败,但他赵佗兵力也折损不少,锐气受挫,此时又正值寒冬之月,秦人不适楚地气候,加之冬日后勤运输艰难。以赵佗素来行事,他绝不可能在此时冒险渡淮,攻我寿春!”“所以我才不理会他。派兵支援,你说的倒是简单,这陈郢之外,便是王翦六十万大军,我若派去阻截赵佗的人少了,势必被他击破,若是多了,那这陈郢还守不守了!”“你还说老夫空耗粮草,那有本事你带兵去和王翦打啊!王翦那老东西缩在龟壳壁垒之后不出来,你告诉老夫,这仗又该怎么打!”项燕年纪虽大,但那股项氏的暴脾气丝毫未减,此刻对着靳夏一顿大吼,正如怒狮咆哮,模样十分凶悍,口中的唾沫更是喷了靳夏满脸。靳夏双目大睁,神色委屈。项燕吼他!而且声音和模样还这般骇人。出身于靳氏贵族的靳夏,自小锦衣玉食,饱受宠爱,何曾受过这般屈辱。哪怕是楚国高高在上的大王,也从没有这样子对待过他。“项燕,你很好。今日之事,我定然会向大王禀告!”靳夏扔下一句狠话,转身就往帐外走。他一边走,一边抬起衣袖,不停擦拭着脸上的项燕口水。因为项燕声音太大,他其实没有听清项燕话中的意思。但此事,光凭项燕的态度就够了。我奉大王之命,催你派兵去堵截赵佗,以免重演去年秦军兵临寿春的事情,这行为有问题吗?你项燕不仅不遵大王的命令,反倒对我这个监军大吼大叫,肆意欺辱,这不仅仅是不将我这个监军放在眼中,更是不将大王放在眼中。靳夏胸膛都要气炸,他回去就要立刻给大王写信,将今日项燕如何嚣张跋扈,如何欺辱他的事情通通写上去。“令尹,这靳夏毕竟是大王宠臣。今日如此对他,他若在大王面前诋毁,可不是件好事。我怕大王届时会有换将之意,就像昔日秦赵长平相持,那赵王以马服子替代信平君之事啊。”屈茂眼见靳夏怀恨而去,不由担忧起来。如今的秦楚形势,还真和昔日秦赵长平之战十分相似。当年秦赵相争,赵将廉颇死守壁垒,与秦军相持良久,让赵国国内缺粮少食,难以支撑。在向齐国借粮无果后,赵王只能多次催促廉颇对秦人进攻,但都被廉颇硬抗了下来。赵王眼见国内粮秣不足,再加上秦人反间挑拨,便临阵换将,让马服子赵括代替廉颇上阵,率领赵军主动向秦国进攻,最终方有了那场惊世惨败。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