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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如当初郡守腾举南阳以献秦,大王让其作为主将率兵灭韩,就是对他的考验。六国宗室出身的人,只有亲手灭了故国社稷,方能得到大王的大用啊!”赵佗彻底明白了。大王没有开口,他不能主动请命,那样会显得他太过热心,难免生出猜忌。但大王若是让他赵佗灭代,他就必须坚定果敢的答应下来,若是稍微犹豫一下,恐怕就会让大王觉得他是否“心念赵氏”。一问一答之间,都是考验啊。“怪不得后世有言,伴君如伴虎。”“大王心眼可真多啊。面上对我笑嘻嘻,实则暗藏凶机。看来以后在他面前说话,更要小心谨慎了。”赵佗暗自警醒自己,同时一脸佩服的看着面前的王翦。不愧是功高盖世,还能安享晚年的老将。就刚才一番话,他便知道王翦是将秦王政的心思摸透了。赵佗虽然颇有军争之能,但不管是前世还是这一世都没在官场上混过,在政治方面的觉悟就要低上许多。若无王翦这一番点拨,嘿嘿,说不定他到时候没反应过来,一个应对失措,让大王失望和猜忌,那可就亏大了。“多谢君侯。君侯指点之恩,小子必定铭记在心。”赵佗欲要施礼感谢。“勿要如此,若让人看见,说不得会猜出一二。此事你心里知晓便好。”王翦一只手反抓住赵佗手臂,不让他行礼,依旧装作聊天模样,缓缓向宫外走去。“我也是看你赵佗有向秦之心,绝不会因为代国做出熊启之事。这才对你说这些话,就是怕你一时不慎,错失王心啊。”“赵佗,老夫很看好你。”走到宫门之外,王翦微笑着拍了拍赵佗的肩膀。王贲已等在门外,准备好了车驾。“就这样吧,日后有时间,便来频阳找老夫饮酒。”赵佗忙施礼道:“一定拜访君侯,还请君侯慢行。”王翦笑了笑,看了一眼面前对自己行礼相送的少年将军,眼中有些恍惚。几十年前,他也曾是这般少年模样。时光一晃,少年已老。“秦国的未来,便是你们这些后生的了。”王翦心中喃喃,转身在王贲的搀扶下,踏上马车。王贲对赵佗笑了笑,赵佗亦忙施礼相送。眼见王氏父子乘坐的马车消失在远处的夜色中。赵佗站在秦宫前,不由感慨叹息。良久,他又回头望向秦宫。赵佗的目光,望着那高耸的宫墙,仿佛能透过墙身,看到里面那位高高在上的君王。“君心难测啊。”赵佗摇了摇头,目光稍微移动,望向秦宫内的另一个方向。他的目中露出些许柔和。“大王之前问我欲尚公主乎,虽未承诺,但已透露意思。”“如今楚国已灭,我也为他擒杀了熊启。不知这一次是否会给我个日期?”第三百九十二章 :扶苏觉醒天光明亮,金乌高悬。秦宫巍峨,雕栏玉砌,殿宇连绵。一处寝宫,侍女走到门口,躬身道:“公子,阴嫚公主求见。”公子扶苏坐在案前,双目愣愣的盯着前方,面色有些苍白。他自半夜醒来,已经在此呆坐很久。听到侍女回报,他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轻声道:“请公主进来吧。”不一会儿,一个披着白狐裘,姿态婀娜高挑的少女走了进来。“兄长,这一次攻打楚国的战争终于完了,有功的将军们已经凯旋。你看是不是……”嬴阴嫚话到一半,脸上飘起红晕,并未继续说下去,只是一脸期盼的盯着扶苏。扶苏苦笑一声。少女心思,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作为兄长的他,岂能不知。只是……一想到昨日所见到那般恐怖景象,扶苏就感觉心跳加速。他脸色苍白,额头上有细密的汗珠落下。“暂缓几日,且暂缓几日。”扶苏摇头道。嬴阴嫚秀眉轻挑。兄长拒绝自己的请求,她有些失落,但并未恼怒,反而心中有些忧虑,因为扶苏的状态十分不对劲。她关切问道:“兄长,你心中忧虑何事?莫非是父王又斥责你了?”“无事。”扶苏摇头。嬴阴嫚见其神色,心思转动,轻声道:“是因为那个楚人吧。”扶苏苦笑一声,算是默认。嬴阴嫚皱眉道:“兄长,那人既已死去,你就莫要再去多想。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吧,若是继续心虑于此。不仅自身难以忘怀,父王也会感到不喜。”“好了好了,你是兄长还是我是兄长。你且回去,我心里自有分寸,待我缓上几日,就会禀奏父王,请那赵佗入宫。”扶苏无奈的挥挥手,已有赶自己妹妹出门的意思。嬴阴嫚脸一红,躬身施礼,转身离去。不过她刚走到门口,又想起一事,回头望来,叫道:“兄长,赵佗擒杀那人,可是奉了父王之令,也是为我秦国复仇,你可不能怨他。”“知道了。你放心就是,我感激你那赵佗还来不及,又怎会怨他。”扶苏哭笑不得,连连挥手。嬴阴嫚见他神色不似作假,这才放心离去。看着自家妹妹的背影消失在门外,扶苏不由叹了一口气。经过赵佗的点拨开导,又有秦王政的几次询问和引导,扶苏早已想通了关于自己的身份和立场问题,不会继续在这个问题上迷茫失措。但扶苏虽然想通,当他亲眼目睹熊启的尸身时,感觉又不一样了。特别是在炎热季节,将一具尸体从南方会稽之地,跨越几千里路程运到关中咸阳。路上虽然经过“处理”,但那尸体最终的模样,那种散发出来的让人呕吐的味道,还是让扶苏在看到的瞬间就感到极度的恶心和恐惧。“这……莫非鬼乎?”扶苏怎么也无法将那丑陋怪异,让人感到恐怖的尸体,和昔日那个温文尔雅,亲切教导他楚国文化的昌平君相比。扶苏是个实诚人,虽然害怕,但他既然受了父命,要鞭叛贼尸身百下,那就一下都不会少。在连续一百次的挥舞鞭笞后,出现在扶苏面前的已经是一个难以名状的可怕东西。他当场就吐了。一夜之间更是噩梦不断。这也是他为什么拒绝嬴阴嫚请求的缘故,他必须要一段时间才能平复心情,驱散留在心中的恐惧。只不过,在鞭尸叛贼之后的扶苏,也终于像秦王政所期待的那样,彻底的将楚人的影响,从他的身体里剥离了出来。“楚国。”再听到这个国家的名字,扶苏的脑海里出现的不再是那些天马行空的帛画,不再是那充满浪漫色彩的楚辞。而是淮阳城外,楚王君臣,如同臣妾奴仆般,下跪叩首的场景。“熊启。”想到熊启,出现在扶苏眼中的,也不再是昔日那个脸上挂着和煦笑容,亲昵的叫着他名字的昌平君。扶苏联想到的,只有一个丑陋恶心,让他感到恐惧的东西。他再也不会想念和痴迷。“来人,将我宫中所有的楚服、帛画……尽数烧了。”……咸阳城中,一处富丽广大的宅邸。赵佗跪坐在案前,无聊的举着酒卮,独饮小酌。身前的几案上摆着些许小菜,供他下酒。黑臀、苏角、西乞孤、张贺、白荣、赵广以及郦氏兄弟等或有家室,或是住在外地的手下已经在前两日向他告辞离去,带着荣誉和爵位,各回各家。而钟离眛、卢绾以及涉间等,原本住在赵佗府中的将领,也相继搬了出去,在咸阳城中落户,各买宅邸安家。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赵佗在受到王翦的提醒后,猛然发现了一个大隐患。他赵佗是什么人,少上造爵位的秦将,一个能征善战的将军。涉间、钟离眛、卢绾等人呢,全是秦军的中高级军官,最差的卢绾也有公大夫爵位,涉间更是堂堂右庶长。且这三人都是他赵佗在军中的老部下。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