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喻铎川反手扔了手机,坚硬的机身反弹后在喻钦的大腿狠狠一撞,滚落去了脚垫。
喻钦身体一颤,他吓坏了,茫然地望向喻铎川。男人捏住他的下巴,冷峻的五官眨眼便逼近:就这么想和他睡?
他的语气隐怒而嘲讽,话里的意思就变了味。
爸爸?
喻钦想要挣开他的手:我疼
喻铎川充耳不闻,手上更加用力,几乎将喻钦捏碎。
他的眼神深黑,压抑着翻滚的浪潮,声音却是极度的平静,像在劝告、警诫:
钦钦,你知道不能惹爸爸生气,对吗?。
喻钦立刻点了点头,双手抬起来搭在男人的手腕:我没有爸爸,我真的不喜欢他。
他急急补了一句:我没有早恋!
他的眼泪滴在喻铎川的手指,那么烫。
下巴被甩开,男人一脚踩下油门,迈巴赫像猎豹一般飞驰出去。
他对红灯视若无睹,一路疾驰,与转弯的卡车擦肩而过,轮胎发出刺耳尖啸。
喻钦大气不敢出,被惯性死死摁在椅背,雪白的手青筋绷紧地扣住扶手,好像这样才能获得一点安全感。下巴已经疼麻了,他也不敢伸手揉一揉。
很快到了家,喻铎川按开安全带,头也不回地下车,车门震响。
喻钦打了个激灵,捡起喻铎川的手机紧跟了上去。
爸爸
他站在玄关,无措地攥着手指。
喻铎川目不斜视,径自换了鞋,往房间里走。
爸爸!
喻钦两下蹬掉了小靴子,焦急地喊:你不要不理我!
喻钦不明白喻铎川为什么会发这么大的火,明明不久前还牵着他的手散步,温柔得像他的情人。
他跟着喻铎川进了房间,又被一个眼神钉在了门口不敢再往前。
喻铎川始终一言不发,站在床沿,微仰下巴,将领带扯开。
他的手像供在玻璃里的名品,卧室的灯倾泻其上,每一寸肌理都完美得恰如其分,指尖一勾,板正的领带便松开了。
冷玉似的喉结上下动了动,声音冷冽:以后不许再跟他玩。
喻钦诧异地看着他:为什么?
男人低着眼继续解扣子,对他的疑问视作空气。
爸爸,你不相信我吗?喻钦快急哭了,我不喜欢他,我、我谁都不喜欢
我只喜欢你。
可他不能说。一句含着血的真心梗在喉咙,让喻钦渐渐窒息。
他像被丢入真空,胸腔的氧气挥发,父亲冷漠如教堂中万人仰望的神明,目空一切的,任他无尽地坠落。
喻铎川脱了外套,往椅背上随意一搭。
然后抬手指着门。
出去。
喻钦眸光一颤。
什么?
喻铎川晲视着他,一字一顿咬字清晰:出去。
喻钦呼吸一窒,感受到喻铎川语气里的冷意,几乎瞬间哽咽起来:我不!
积压了这么久的委屈一下子爆发,他大着胆子往前走了几步:你又是这样!又是这样!
喻铎川冰凉的目光望向他,喻钦被刺得一疼,情绪更加激动。
给我一点甜头又把我推开,生气了也不告诉我原因,不听我解释。突然不跟我睡在一起的时候是这样,这次也是这样!我都说了我不喜欢他,我不会早恋,你就是不信我!
他抹了把眼泪,强撑着声音:爸爸我猜不透你的心思,我好笨,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对徐正阳有这么大的敌意,他气息不稳,有些笨拙地解释,但是你不知道,你挂掉我的电话的时候是他帮我捡起了手机,我跟你赌气不吃早餐,你连多哄一句都不愿意的时候是他给了我一背包零食,我感冒想让你主动关心我,连一个电话也没有的时候是他跑去医务室帮我去买药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爸爸,我不会爱别人,但是你能不能能不能多爱我一点。
他近乎泣血地说出这句话,他的真心,他的爱,全都藏在里面了。
可窗边的男人显然没有听进去任何,喻铎川只感觉眼前发红,耳边嗡嗡响,而在这嘈杂之中,只有一个名字振聋发聩。
他倏地动了,几个大步走到喻钦面前,手铁钳般攥住他的手腕,以蛮横的力度拖着扯着人往门外走。
徐正阳?
男人嗤笑一声,几个字像嚼碎了从口中吐出来,他对你那么好,你就去找他。
他丢开喻钦的手:滚吧。
第10章
上车了上车了!
高三的学生分班站好了队,挤在校门口等待大巴开门。
徐正阳拽拽在原地发呆的喻钦:走了。
喻钦猛然回神,跟着他上了车,两人选了个靠后的位置。
到南山的车程接近两个小时,喻钦塞上耳机调高音量,在椅背上摸索出一个舒服的姿势,闭目睡觉。
就在他快要睡着的时候,耳机线突然被扯了下来。
一车喧闹入耳,喻钦烦躁地睁开眼。
徐正阳的脸凑得很近:睡什么觉啊,看大家多热闹!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你看看风景也行。
喻钦把他推远了些,没好气道:我困!
他的黑眼圈比之前更重了,挂在眼下像万圣节的小鬼。
又困?你这段时间晚上都在干什么呢?一下课就往桌上趴感冒还没好?
不是喻钦不想再解释,重新塞上耳机,别吵我了。
好好好,怪我,你睡吧,下车我叫你。
他闭上眼,将一切隔绝在外。
眼睛缺少睡眠而十分干涩酸胀,闭眼才有所缓解。喻钦渐渐入睡。
安稳的黑甜乡没让他享受太久,他又做梦了。
梦境由无数个碎片组成,扑棱棱飞过,带起凛冽的风割破皮肤。
轰然一声,又是那扇门,将他隔绝开。
如果说喻钦苦苦哀求喻铎川开门的那晚,这扇关上的门像一把钝刀子,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割裂他的心,那么当他被那只不久前还牵过他的手丢出房门的时候,那把刀便一下子扎入了他的胸膛。
喻钦站在门外,茫然地想,为什么呢。
父亲是听不到他的真心吗?
为什么他的每一次示弱,喻铎川都视若无睹。
长长的一段话吐出去,他又释怀又煎熬,站在原地,被砸到的腿还隐隐的疼。可他一心系在喻铎川身上,猜想父亲会如何反应,震怒平息?张手拥抱?或者有可能,他猜出了儿子那畸形的,令人瞠目的爱。
可都不是。
他给了喻钦轻蔑又残忍的两句话,拽起他的手让他滚。
喻铎川第一次在他面前展露出这样绝情又高高在上的模样,怒气令他的眼凌厉百倍。
是我错了吗?喻钦怔怔地想,是我错了吗?
他低下头,看到自己的胸口插着一把刀,刀柄握在他自己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