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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刘子晋可没什麽干系,是锦淑那个傻姑娘。”一说到锦淑,殷四娘免不了叹气,唏嘘道:“我们从小相识,一起长大,她家是卖酒的,我家是经商的,因为一些缘故便在青州长住了一些年,靠贩卖首饰营生。本来说好我们日后一起开一家酒肆,结果十六岁那年她遇到了刘子晋。当时刘子晋陪同小王爷来青州游玩,机缘巧合俩人便结识了。”
“我原以为刘子晋是正人君子,加之锦淑总是向我夸赞他,于是某日我们三人便在姜祠义结金兰。可惜结拜后没几天我就随同父亲到外地谈生意,耽搁了半年,再回来……”殷四娘沉吟片刻,好似咬着牙挤出一段话:“那混账东西明明已有妻,竟然用花言巧语骗锦淑爹娘把锦淑嫁给了他,还让锦淑有了身孕!结果被正妻找上门,把锦淑家的酒铺砸了个稀巴烂!害得她爹娘卧病不起,那混蛋倒是当了缩头乌龟。我看着锦淑东躲西藏的样子直心疼,就拿了些盘缠,亲自送她离开了青州。”
回想起当日分别,正是夜深人静的时分。锦淑抱着盘缠,眼里闪着泪光,头发因来不及梳而垂了些在脸颊两侧,像个落魄小姐。
她抓起四娘的手,只是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唯有泪水满面。
四娘哽咽问:“淑娘,你后悔吗?”锦淑不答只道:“四娘,你能多陪我一会儿吗?我好害怕。”四娘垂眸,却瞥见她怀里露出的玉佩一角,说不出的失望:“从你嫁他那一刻起,我们就注定会分离了。”
“不,不会的……”锦淑伸手想抱她。四娘推开她,催促:“你快走吧,他们就要追来了,再晚就来不及了。”
锦淑泪眼婆娑:“我们还能再见吗?”
四娘漠然摇头:“不知道,看缘分吧。”
彼时她并不知道锦淑已有身孕,否则也不会让她独自离开。
二人在青州城门口背道而驰,直至背影消失在夜的大雾中。
这些记忆已过去二十多年,而她们分开的日子早已超过了相伴的日子。可斯人已逝,往事难追。四娘徒叹息:“早知该陪她一起走的。”
阿玖不知如何安慰,她并没有从小相识的青梅好友。而能值得她如此伤心的,也许只有宋琼一人……可宋琼,到底是不同的存在。
“刘子晋就没能受到惩处?”
“没有。他在王爷的庇佑下升了高官,第二年休了发妻,之后便一直空着正房之位。”殷四娘冷笑,她可不觉得刘子晋深情。甚至这麽多年下来,他当初是怎样娶到锦淑这事,四娘都开始有所怀疑。为了得到更多的线索,她才忍着恨意与刘子晋保持着联系,通过贩卖情报在两国周转。如今她终于卸下了那层僞装。
“我就不跟你进京了,你只管乘这辆马车,不出两日就能到京城。”
听了殷四娘的故事,阿玖怨恨自己为他做事多半年,又无奈受制于人。面对四娘周全的帮助,一时不知作何解释:“宋邺是刘子晋的儿子,我所做之事,正是在帮……”
“你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我能理解。不过有一件事,烦请姑娘记住:我只是同平常一样到姜国做买卖,是你自作主张藏在我的酒缸中。等回到宋国,你爱做什麽做什麽,与我没有任何关系,我也不会再帮你。”殷四娘郑重其事,阿玖自然明白,遂发誓不会牵连四娘。殷思倒也信她,刚要放下心来,忽而又想起什麽。
“对了,刘子晋没对你做什麽吧?”
阿玖心想自己已经麻烦了殷四娘许多,不愿再多说:“我没事,四娘的恩情,阿玖一定报答。”殷四娘点点头,对她的承诺倒没甚在意,自顾自叫停了马车。掀开帘子,她半个身子都已经出了车厢,突然又转头对阿玖说了一句话。
“祝你们安好,可莫要留了遗憾。”她的笑容好似带了些释然。
“我们?”阿玖不知其意,看着殷四娘笑而不语下了马车。马车继续朝前行驶,阿玖这时才反应过来,她说的“你们”是指自己和宋琼。如果可以,谁会想留遗憾呢?看来殷四娘对她和锦淑的情谊十分遗憾吧?可自己和她们不大相同,殷四娘能理解自己和宋琼之间的关系吗?
阿玖细细回想一遍殷四娘讲述的故事,总觉得四娘对锦淑有些不止于青梅发小的情感,或许是自己想多了,或许是四娘没过多透露。如此想来,还是她和宋琼好,还算早地认识到彼此的心意。
阿玖一个人坐在车厢里,四周静谧无声,只有车轮在雪地上滚过的闷响,与马蹄声混合在一起,在黎明稍显悠长。这个点,宋国人还在睡梦中。先前睡着做了不好的梦,阿玖更加不愿合眼,于是对着车外的景象睁了一宿——看着窗外月亮一点一点消隐在云中,天一点一点亮了,照出了一地银霜。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