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顿住脚步,直盯着摊子上的糖炒栗子,眼神一瞬也不瞬。
微醺的醉意让人更真实坦诚。
他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嘴角浮上了一抹笑意。
想吃?
她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覆下一层暗影,点了点头。
等我。
他转身朝糖炒栗子摊子走去,风把衣角吹得鼓起,他携着风走着,身影凛肃,让她内心升腾起一个罪恶的想法。
她好想拥抱他。
想把一整个青春的梦想,拥入自己的怀里。
喏,先抱着暖和下,不过得快点吃,板栗也多少能解解酒。
他把一包热气腾腾的板栗放到她手心,鼻间霎时充盈了从袋子里沁出的甜香。
她拿出一颗来,棕色的壳包裹浅黄色的板栗肉,指尖有些烫,抬起眸一脸认真地问他。
你吃不吃?
他刚伸出手要去接,她又倏地缩回去,脸上满是捉狭的神色。
不给你。
他笑得无奈至极,宋天晴喝醉了酒,倒是比平时不讲理多了。
不过,也挺可爱。
他回头看身边的女孩,穿一件米白的牛角扣大衣,因为刚才烤肉店里热气蒸腾,解开扣子半敞着,内搭的毛衣勾勒出一些起伏的曲线,脸颊醉了酒泛着潮红,长发披散在肩上。
手捧着那包糖炒栗子,
明明眼下是冬天,他心里又像被春风和暖地吹着了,痒痒的。
简直难忍。
轻咳了两声,他叫了她一声,宋天晴,把衣服扣好了。
她朝他转过身,像是听不懂他刚才说的话,咕哝着,可是...有点热诶。
这倒是没说谎,喝的烧酒下了肚,她的脏腑之间像蹿着无名火,灼得身上都微微发着热。
行吧。他叹了口气,扶了扶额。
他走到门外停车处,在一排自行车中拖出了一台黑色锃亮的机车,看样式似乎很新,不知是什么时候添的。
他拍了拍机车后座,有几分自得,怎么样?我的新车。
还...不赖。看起来...很贵。她拿起一颗板栗,想剥好了放进嘴里,却因为她站得不稳,手一抖,板栗掉在了地上。
哪怕是现在,她依然还是能清晰无比地感受到,自己和他在某些无法人力改变的事物上的差距,像拿不稳的板栗。
是不是觉得我是花钱如水的二世祖?他挑了挑眉,眸里有光,这车可是小爷用新闻评论比赛的奖金买的。
轻松的语气,随意的玩笑,一瞬间他们之家好像回到了从前。
仿佛他深切地知道她在介意着什么。
宋天晴在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
就因为是这样好的一个孟雨过,自信聪明又炽热,友善而赤诚,像有着风的灵魂一样,让人忍不住希望他永远自由自在,被全世界的人喜爱。
与十七岁的骄阳、蝉鸣同在。
虽然不枉她喜欢了许多年,但想到他并不属于自己,心也会一瞬间自由落体。
这一刻,残存的理智无法禁锢漫涌的情感,说是不胜酒力也好,说是朝思暮想也好,说是什么都可以。
是她低估了放下一个人的难度。
如果她注定要怀抱一生的遗憾,那今天她愿意抛却自己的理智,僭越命运,保留多一点,在漫长时光里也不磨灭的回忆。
走,带你去醒醒酒。他从机车后备箱里拿出两个头盔,一蓝一黑,自己戴上黑色的那个,把蓝色头盔递给她。
我刚买这台车,魏弈然那小子就看上了,说什么也要让我带他兜风,我还没答应,他把头盔都给备好了,你戴着可能有点大。
要去...哪里?她接过头盔,眯缝着两眼,对了对焦,才把头盔翻到一个正确的方向。
Gone with the wind.他扯起唇角笑了笑,黑色头盔和身上的冲锋衣浑然一体。
头盔挺沉,她套进头里,本就沉重发昏的脑袋更找不着北,愣是对焦了半天都没能扣上带子。
这...
刚要出言抱怨,孟雨过伸出手来,细长灵活的手指拉过带子,咔一声利落地扣上。
戴上头盔的宋天晴显得脸更加小,喝了酒红扑扑的,一双眼像凝着水雾,像随时要哭出来似的,平时她看着过于清冷,现在这副样子显得很反差。
他帮她整了一下头盔,又隔着头盔轻轻敲了下,薄薄的唇瓣翘起,似有若无地开玩笑。
你这个表情,别人会以为我欺负你。
她瞥见了他胳膊上的红印,心底一阵愧疚,好像是刚刚被自己一边骂着变态一边拍打的,他留意到她的眼神,唇角一勾。
哦不是,是你欺负的我才对,宋天晴我真没想到,你打人的力气这么大,都能打死一头狗熊了。
她鼻子轻轻哼了声,坐上后座,扶住两边的横杆,嘴里默默嘀咕着,你就是狗熊。
他骑机车的速度并没有想象中的快,好像是有意识地在控速,这让她庆幸,原本就担心横杆扶得不够稳。冬日朔风迎面扑来,隔着头盔面罩都能感到寒气,两边的街景迅速地后退,街灯在视野里化作一条熠熠生辉的河流。
他独有的一种柑橘味的少年气息随风吹来,清冽特别,充盈在她的鼻息间。她静默着,没有说话,只是感受着风,感受着他在自己身边。
毕竟这样的时光不会太多。
他载着她在车流中穿行,橙黄明亮的车灯汇成河,仰头看是城市夜间色彩缭乱的霓虹,天幕暗得深沉,几乎看不见星。
好想念枫市的星星。她在后座轻声念叨。
他没有回答,兴许是根本就没有听见,两边的车声和机车自身的轰鸣,一齐在耳畔交织作响。
空气里逐渐夹杂着潮湿扑面而来,他们最终停下来的地方,是宁江边,也就是江城人口中的江滩。
宁江是长江的一大支流,从江城贯穿流过,给这座内陆城市带来了几分水汽氤氲的味道。现在已是晚上,比起白天来看多了些灯火霓虹辉煌璀璨的梦幻感,水面沉淀出一种静谧的蓝。
江滩是片连绵很远的广场,依着江畔,晚风徐徐。
果不其然,有些老头老太太在跳广场舞,年轻人玩着轮滑,还有追跑打闹的小孩,似乎哪里的热闹都是这样,大同小异。
下来,吹吹风。他轻快地摘掉头盔,夜色里看见他下颌利落,迎风微仰着头。
她一摘头盔,头发散落下来,有些挡到了眼前,江边的风恣肆得很,转瞬吹得更加凌乱,她忙伸出手去拨,可越弄越乱。
她从外套里翻找了半天,想找一条皮筋来扎头发,却记起自己今天原本也没有带皮筋。
他懒洋洋地朝前走去,半插着兜,身影被广场的灯光拉得很长,走了几步忽然像发现了什么似的,转过头来,狭长的眼含着笑看她。
宋天晴,你在那儿干嘛呢?
没什么,找条皮筋。
他偏了偏头,像迎着风,又若有所思似的,接着迈着闲散的步子,朝她走了过来。
对岸的灯火从他背后照过来,像天然的舞台光,恍惚会觉得是他身上发出的光芒。
她今晚决定任由自己的心跳无理取闹一回。
他走到她面前,摊开手。
一条浅蓝色的皮筋,
静静地卧在他手心里。
作者有话说:
宋天晴:看不出你喜欢收集女生的皮筋?(皱眉,看BT眼神.jpg)
孟追妻雨过:你...你听我跟你狡辩,这个...我说我从舍管阿姨那里拿的,你信吗?
第53章
他怎么会有她的皮筋?
这条浅蓝皮筋上挂着只金属质地的玉桂狗,是她之前逛街的时候买的,前些天遍寻不得,可她全然回忆不起来,自己的皮筋是什么时候遗失的。
又是怎么到了他的手里。
江风吹拂着她的头发,少年偏过头去,侧脸被身后对岸灯光勾勒出利落流畅的线条,高挺的鼻梁有些倔强的意味,那只手却没有缩回,手指修长,指腹覆着练琴形成的薄茧,却多了几分诱人的冷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