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有插画展,不知道Rano有没有参展?短发女生提到的Rano是年轻人群体里很红的插画家。芜镇戏剧节主打戏剧,不过音乐、电影、展览、潮玩、装置艺术这些元素也汇集一堂。
我就想去那个大戏台上摆几个pose,过把戏瘾哈哈~
天晴莞尔,当年船夫也是这样听着他们一路的热闹吧。
水岸边的树夏日里应当是一片青碧,蓊蓊郁郁,像那年他们来时看到的那样,只不过现在是冬日,枯枝落叶,平添了萧疏。
想起那年一群人坐着乌篷船,林淇的酸梅汤打翻了,洒了魏弈然一身,魏弈然好巧不巧穿了件白T,林淇笑说那是泼墨画。
孟雨过勾着她的手指,在她手心里写字让她闭着眼猜,掌心酥酥麻麻,她一痒,就发笑。
其实她知道那个字是爱,但她却还是说猜不出。
那个年纪总觉得这个字有种奇特的圣洁感,需要在特定的场合和氛围底下,才能说出口。
他弯起指节,轻轻勾着她鼻梁,玩笑地说她是小笨蛋以及小气鬼。
她可以大大方方地对他说我喜欢你我想你,但那时候确实还没对他说过我爱你。
她知道自己是爱孟雨过的,只是少了一个她认为恰当的契机,这方面她觉得自己像只小乌龟,骨子里的不安全感总是在作祟,以至于她连说爱也太郑重其事。
现在过去了这么些年,他们的感情已不止是青葱时期的怦然心动,有时像朋友,可以互相倾听与帮助,也有时像亲人,有一种不容易被外界风吹草动影响的笃定。
船靠在水岸一列青石阶旁,她付了船钱,提着裙子拾阶而上,旁边是一座民宿。
名字也好听,叫做临水照花。
这家民宿临水而建,房间自带木质小阳台,可以倚着看碧水行舟,等暮色渐浓,看夜晚水上的灯火伶仃。
戏剧节期间芜镇民宿几乎客满,住了不少形形色色的人物,普通旅客、媒体人、戏剧爱好者,甚至有些青年话剧演员。她倒不怕被人认出,鲜少有人在意剧作家是谁,大多数人看话剧也只冲着导演和演员,所幸她性格恬淡,也并不在乎是否被世人认识,安静写剧就够了。
安顿好后,她正准备一个人出去转转,背后却传来一声清灵的呼喊。
宋编剧
她正纳闷还有人能认出自己时,转过头只见一个长着素净鹅蛋脸的姑娘,穿一身碧青色改良旗袍,上绣纯白栀子花样,眉眼含笑地看着她。
骆泠,她第一部 剧《暮语》搬上舞台,她演了里边的一个重要角色养老院的护工,借她和老年人的对话来交流关于生命意义的思考,有不小的戏份,对于那时只是个新入话剧圈的演员来说,这部剧算是她鲤鱼跃龙门的那道龙门。
选演员的那天是她和孟导他们一起定的人,她当时一眼就看中了骆泠身上少有的书卷清雅气,只那么安静地往那儿一站,就显得袅袅婷婷,有股不争不抢的从容。
我就想着能不能在戏剧节遇上您,还想着跟你当面道谢~假如没有演您那部剧,我可能还没那么快能在这行有点名气。
骆泠这么说的时候,却没有一些人的刻意逢迎感觉,反而自然,真诚。
一双眼黑白分明,水秀含光,是心思清正的人才有的眼眸。
这没什么,戏和人,互相成就罢了。天晴笑答。
两人站在临水的雕花木窗下聊了一会,晚风拂面,天晴知道了她这次来,是参加戏剧节上的青年竞演的,都是比较年轻的演员,青涩,却有足够的对待话剧的热情。
这也是话剧圈的传统,得到肯定的青年演员就有机会接触更多剧本,获得参演机会,一些知名的导演和编剧都会去观摩,过两天孟克凡也会抽时间过来。
过两天我也去鹬之剧场给你加油,你可以的!
好哇好哇!!那我先谢谢宋编剧了~骆泠笑得眉眼潋滟。
她自己在附近的地方转了转,石板路很有古韵,斑驳古墙上贴着这一年新出的剧作海报。
有个小姑娘倚在墙边,笑容晏晏地让同伴给她拍照,指着墙上的一张。
这是《暮语》!!!我去年最喜欢的一部!
她忽然觉得,虽然长居幕后,但她也有她的满足和喜乐。
她还清清楚楚地记得,《暮语》初演的那天,她看着骆泠她们在舞台上的绽放,语言的花一朵一朵地盛放,她隐在观众席间,听见低声的啜泣,看到情不自禁的拭泪。
谢幕的那一瞬,她自己也忍不住落下泪来。
这是话剧的力量。
随处可见端着相机走走拍拍的旅人,舞蹈演员在石围栏里练功,路遇戏剧嘉年华的游街队伍,身穿戏服、脸上涂满斑斓颜料的表演者踩着高跷,被海浪般的人潮簇拥着向前。
她拍了几张,发给孟雨过,告诉他自己已经安顿好了,说希望什么时候可以和他一起来。
今天他估计没在做暗访,回得很快。
阿过:【想我?】
她几乎可以想象得到,他轻压眉眼,眼尾就那么散漫地曳着,薄唇勾起一抹笑。
一只秒睡:【有点~这边的萝卜丝饼可好吃,你来了我们就可以...一起排队~】
她还是嘴硬,习惯于心里有十分,却只敢表达出五分。
阿过:【那我想你,不止一点。床有点空~】
她想起临走的那一夜还被他折腾到半夜,整张脸都微微发烫。
他最后对她说的话是,注意安全,有什么异常情况跟他说。
入夜。
芜镇的夜色比日间更有水乡的韵致,桨声灯影,石板街两侧的灯火皆燃起,掩映着树影的屋舍墙壁像日落时分,一片橙黄。水中闪着光游动来去的,并不是鱼,而是艺术家们做的灯光装置,现代与古典,在夜色里自然交融。
她这一天也转了不少地方,民国时芜镇的老戏园子万乐戏院修缮得不错,余晖落在剧院的桃木门上,舞台上有人在说书,余音朗朗。艺术空间的现代戏剧装置艺术展也给了她不少灵感。傍晚后的市集也热闹得很,手作、首饰、美食、纪念品、卡片,什么都有得卖。
她立在一个摊位前挑耳环,周围人实在太多,互相间碰着胳膊肘,她拿起一串樱桃耳环正往耳朵上戴,摊位是用一辆车的后备箱布置成的,用红绳挂着一面镜子。
她在镜子里比着耳环,却忽然发觉身后有个男人朝她看了一眼。
那男人戴着顶鸭舌帽,帽檐压得低低的,在人群中,看着就是普通的游客样子,在不同摊位翻翻看看。
他的目光,锐利阴鸷,像打量猎物。
这种眼神让她很不舒服。
让她想到自己还在江城的那几天,总是疑心有人跟踪她。
她强自镇定,手还是微微颤抖,脚心直凉到心头,樱桃耳环也没心思买了,就这么放回小首饰盘里。
壮着胆子又回了一次头,男人还在,却跟旁边的一个女子说起话来,像是认识的样子。
难道是自己神经过敏了?
右肩忽然被人拍了一下,她反应过度,险些跳起来,转过头一看。
原来是骆泠。
宋编剧,好巧。不过你怎么好像吓了一跳的样子。骆泠笑着看她一眼,又低下头去挑拣耳环。
她本想告诉骆泠自己好像被人跟踪了,跟她毕竟只是工作上的关系,忽然这么说总觉得有些神经兮兮。她对骆泠的观感不错,却不太清楚她私底下的个性。
说不定改天她就上了热搜#新晋剧作家宋天晴精神压力过大,疑似有被迫害妄想症#
她想着还是赶快回民宿,然后把这件事告诉孟雨过。
两人一路聊着芜镇、剧本、演出、展览什么的,朝民宿所在的桐里街走去。
时间约是晚上十点左右了,从刚才的南栅集市区出来,有一种从热闹跌入冷清里的感觉。
街面上已没什么人,新月隐入云里,深巷传来一两声犬吠,空荡,悠远。
她们踩着石板走,石板表面凹凸不平,鞋跟踩在上头清脆鸣响,街两侧有些仿古老店,现在这个时辰都已关了,显得整条街更加冷清,黑黢黢的,像是在那些角落里潜藏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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