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越是没反应,王青心头越有种奇妙的预感。
而且他觉着自己似乎能想象得到他们少爷此时面上是什么样的表情。
王青见朱骁侧身面向白色大狗,终于缓缓往前走了几步,脚停在了那个大木碗前。
院中突然迎面刮来一阵强风,发丝衣袂都被席卷,在空中飞舞。
大白狗毛绒绒的尾巴却再次摇了摇。
朱骁垂首盯着面前蠢狗,他眉心狠狠一攥,突然抬脚便将那木碗踹到了一边,木碗边缘险险擦着白狗的腿侧而过,砰哧一声,撞在了后方的一块大石头上。
裂成了两半。
王青眼皮颤了颤。
神色却比较平静。
此时风已平息,朱骁抬手抚了抚襕袍,然后居高临下,吐字道:滚。
白色大狗耷拉着耳朵,眼神躲躲闪闪瞧着朱骁,嘴里呜呜咽咽着,身子缩到一旁,看起来委屈极了。
而王青则除了方才眼皮子动了动,并无其他反应。
白狗缩到了一旁,朱骁收回视线,又转向了正屋方向。
往前走了几步,朱骁脚步又停了下来,他站在原地,道:王青。
你过来。
王青被朱骁充满可怖气息的停顿式叫法惊的同那白狗一般缩了缩身子,然后才拖着沉重的步子走上了前去道:少少爷?
朱骁目不斜视,盯着前方:那本书怎么还在?
王青愣了愣神,才反应过来面前人说的是什么,他哆哆嗦嗦,道:小,小人也不知
你不知?朱骁声音缓而慢,微微提高了一个度。
王青便急道:不是,少爷,小人刚回想起,明明也记得当初您是扔了的,所以小人也不知为何会,会还留着所以整理的时候,一时便忘了
朱骁抿嘴罕见轻笑,忘了是吧?
周遭温度似乎陡然下降了几度。
王青便赶紧求饶道:少爷都是小人的错,是小的错了,小的不该将那本书给少爷装上,少爷
说着,王青声音愈发忐忑,他似乎已深刻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接道:求少爷责罚,少爷想罚什么都行,只求少爷不要将王青赶出府门
朱骁听得耳边聒噪,皱着眉道:闭嘴。
自领十鞭,不皮开肉绽不准回来。
王青低着头感激道:是,少爷谢少爷宽宥!
朱骁准备转身,脚刚迈出一步,侧身看着路旁哆哆嗦嗦的蠢狗,他又冷声道:你不是说这东西会收管好,再不出现在我的面前?
朱骁拂袖,看着那只狗,居高临下缓声道:若是再见一次,你不如就跟这只狗一块儿滚出朱府。
王青看向白狗,应道:少爷,我知道了,再不会有下次,少爷放心。
朱骁这才迈步离开。
等主子进了屋,王青看眼身前那蠢狗,与狗的眼神一样幽怨。
话说这狗当初明明就是少爷从人家手里斗鸡硬抢回来的
这怎么,狗的命运就跟他的命运联系起来了呢,早知当初他就不该使出浑身解数留下这狗的。
王青在这里幽怨想着,余光不经意注意到在屋角的一处角落,有个年纪尚轻,一瞧就是进府才不久的小厮正抱着把扫帚,目瞪口呆的注视着刚走进屋中的少爷身影,王青略思衬,在那小厮将目光投向他时,他横手到唇边做了个封口噤声的动作。
少年小厮愣愣的点头,然后手忙脚乱的抱着扫帚就跌跌撞撞跑了。
王青摇了摇头,心想:真是,没见过世面。
而那小厮心头却反复晃过方才瞧见的大少爷的惊人之举,大少爷原来还会跟他们一样,踹木盆子呢。
天色渐暗,刘肆灵与刘堂轩在宫内分道扬镳,往自己的寝宫方向走去。
偃奴一直无声无息跟在他身后,刘肆灵在宫墙夹道内走了几步,从袖中摸出了个盒子,他手轻抚了下盒面上的花纹,看了会儿,便停住脚步。
待身后人近前,刘肆灵将手中盒子递给了侧后方,对人道:应该是没什么用的东西,你看着办吧。
偃奴颔首,将盒子拢进了袖中。
第20章 进宫翻墙
刘堂轩回到梁氏的寝宫中时,梁氏正在躺椅上,做着最原始最原生态的青瓜补水面膜。
刘堂轩朝她请安后,梁氏懒懒道:终于回来了,又跟那孩子出去玩了?
刘堂轩从白瓷盘里捻过一块瓜片,扔进嘴里,含混道:嗯。
梁氏拍了把刘堂轩又想朝她瓜盘里伸去的魔爪,她道:你又跟那孩子出去玩,你现在是不是跟那孩子走得还挺近的?
你们年纪相仿,一道念书也就罢了,不过轩儿,你平日少跟那孩子在一块儿,多跟你大哥、二哥、三哥这些兄弟来往来往不是更好
虽如父王所说,咱们西河梁家没什么野心,不参与夺嫡之争,也从不轻易站位,但轩儿,你同那些个有可能成为未来新主的来往,保持好关系,不偏不倚更好不是,你现在同那孩子套什么近乎
刘堂轩拿块瓜片给梁氏的嘴堵上,他坐到另一张为他准备的躺椅上,双手往上一枕,道:母妃,谁说孩儿就跟谁走得近了,不过就是一块儿玩玩。
翻了个身,刘堂轩闭眼咕噜道:这宫里,跟谁不是随便玩玩
四哥脾气好,跟他玩也没什么。
梁氏细白的指尖轻按脸上瓜片,满意认同道:这事你明白就好
顺嘴说完,梁氏突然反应过来,她一把坐起,脸上瓜片掉了一地,准备上前来服侍的宫女也被她挥手退下,梁氏一掌拍向自己儿子的手臂:看来你小子心里门儿清呢!
刘堂轩揉揉手臂,没好气道:娘,你轻点成不成?
梁氏呵笑一声,给刘堂轩象征性揉了揉,又躺下语重心长道:不管怎样,儿子你心里明白就好。
池洌宫那孩子,我瞧着挺邪门的,他那人人闭口不提的身份也就罢了,就说五年前被那伙人绑去,那土淮楼上尸首成山的血案,这会儿宫里不少人还对当时的事实真相感兴趣得很呢
他那整日跟在后头戴面具的哑奴,前几日不又被某些宫里的人唤了去,不过大家恐怕也知那奴仆说不出话,也无论如何撬不出什么,不然几年前某些人十八般武艺全用上了,也没撬出一丁半点的消息,现在啊,我看那些人已是纯粹无聊弄人来玩了。
梁氏抚了抚自己手指,抬在空中满意的欣赏打量,她又道:不过呢,娘觉得,有些人有些事,不关自己的还是就少打听,那些人,仗着土淮楼上那事大概跟那局主没什么关系,这些年那局主也没漏过信跟那孩子还有什么牵连,就大着胆子啥事儿都爱掺和,我看就是嫌命长,活得太舒坦了。
将手放下,梁氏接道:土淮楼那事,娘总觉着,不大可能是陛下出的手救人,照陛下那性子,能留着那孩子,留着那女人的孽种已是仁至义尽了
梁氏兀自分析着,她越分析越来劲,似是觉着自己探究到某种秘密般隐晦又略兴奋道:我看,对陛下来说怕是这孩子还有什么用处才会留着他才对
躺椅上,刘堂轩闭着的眼缓缓睁了开来,望着梁上殿顶。
梁氏方才说完,端起茶杯抿了口杨枝清露,突然想到一事,她又道:对了,轩儿,娘给你透露个消息,过不了多久,咱们阜国便要从适龄皇子中挑选一个去隋国当质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