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继文谦虚推辞,御座前,气氛愈加亲切融洽,说着说着,刘继文突然提到,说为了完成屏风,四皇子也出了不少主意。
本以为在这样的情形下,而且又是在人七年质子之期满,刚回来之际,皇帝陛下应怎么也会同先前夸其他几位皇子般,对人夸赞几句。
但没想坐于高位的圣人陛下只是微有沉默,然后便轻描淡写将此间带了过去,气氛有一瞬的凝滞,众人似乎也感受到了那种微妙的气氛。
差别待遇。
这还不够,在之后几位皇子再次跪地敬酒,但这次却是献时,皇帝陛下面上带笑的依次接过了太子、二皇子、三皇子及六皇子敬的酒,却唯独没有接四皇子敬的酒,而依然是轻描淡写的揭过了此处,其他几位皇子也十分有默契的退下,独只余刘肆灵一人将还盛满酒水的酒樽自然递给身旁服侍的宫人。
宫人见到还满盛的与其他皇子完全不同的酒杯,他似乎也有一些尴尬的上前来接过,然后便退至一旁,垂着头,余光注意到面前人的黑靴从高台上缓步走下。
方才在这场宴席中似乎只是个小小的插曲,但这个插曲依然引起了不少的窃窃私语以及充满异样的目光。
刘肆灵走下台后,神色依然平静,垂眸轻摩挲着酒杯,仿佛方才的事他早已习惯,面上并无任何特别的情绪。
依然显得温和、宁静。
但不少人却都对他抱以同情或是隐秘嘲笑的目光。
梁佩芽在异国来使一方的客位上,瞧着方才情形,她美丽的脸庞上微微皱着眉,而坐于梁王身侧的琮安县主却瞧着对面的人,眼角微微挑起,眸中是浓烈的兴味与轻轻的鄙夷。
她一瞬不瞬的盯着人,但人却似未感受到她的目光,从未抬眼朝她看去。
而宝莘,现下心里却已是气炸了,她真恨不得瞪死那个厚此薄彼,待人不公平的狗想到毕竟是哥哥的父亲,宝莘在心里收敛了一下,才没骂出来那句狗皇帝。
她真是气,又心疼。
于是刘肆灵不经意抬眼,视线落在对面少女身上时,就见人似是瞧着上方,面颊鼓鼓的,颇有些可爱又好笑。
等女孩儿将视线又落回他身上,与他的视线对上,一瞬的怔愣,鼓鼓的面颊瘪了下去,却不自觉朝他露出个气闷噘嘴的表情,刘肆灵忍俊不禁的笑了一下。
少女见他笑,也有点不好意思的抿了抿唇角。
然后双手托着脸颊,似是隔着此时已上场舞乐的人群,唤了他一声刘四哥哥。
刘肆灵见人口型,他转着酒杯的手停了下来,然后缓缓饮了口酒,将视线随意移开了去,落在了场中起舞的舞姬身上。
场面越来越热闹,酒过三巡,偌大的广场中出现了许多表演的艺人,蹬技、缘竿、斗枪、喷火等等技艺十分高超,将气氛烘托的越发热闹。
更引人注目的,是二更时分,准时燃放的烟火。
烟火图案皆是祝寿的图形,五彩布于上空,照亮了祈年殿广场的夜幕。
此时皇帝陛下身边,几位皇子已极孝的围拢了过去,梁王与琮安县主也在一旁,那里自是一番融洽氛围,而哥哥只是站在广场的另一头,微仰头的看着不断上升的焰火。
宝莘悄无声息到了人身旁,她站在一侧,看着人侧脸,本想等人瞧够了再出声,没想过了一会儿,人就将头低下,往她这边偏了过来,面容上微有阴影,身后却是绽放的焰火,看到她,似乎略有惊讶,然后问她道:宝莘妹妹怎么到这里来了?
朱宝莘仰头看着人,嗫嚅道:自然是,是
她当然是来看人,亲近人的呀,可让她这一时半会儿怎么好意思说出口。
而且她这举动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刘肆灵自然也是极快就反应了过来,他见少女支支吾吾,突然笑了下,视线落在人面上,须臾道:宝莘妹妹好像,真的挺喜欢我。
朱宝莘怔愣一瞬,闭了嘴,只是狠狠点了点头。
给了人无比肯定的回答。
刘肆灵便瞧着人,身前与身后似乎是两个光影的世界,他道:为什么?
为何如此喜欢我?
朱宝莘瞧着人,瞧着人的眉眼,听着人的声音,她许久没回话,心里却将面前人与记忆中那个在机场关切问她的人,重合了起来。
她脑中晃过许多回忆,许多画面,都是与那位哥哥有关的,那些画面皆让她感到幸福、温暖,但最后又变成了上辈子得知人不幸死去消息时,那照片上的画面。
朱宝莘心里想,为什么喜欢?是啊,她为什么喜欢
那可有太多太多原因了,他是她上辈子遭遇了那样的事之后,唯一的光。
她希望他能好,希望他能幸福,可惜上辈子不能如愿,这辈子,他似乎也过得不好。
所以她怎能不喜欢他,怎能不希望他好。
朱宝莘便渐渐又双眸明亮的看着人。
刘肆灵一直盯着她的眼,他没来由,一瞬觉着有些怪异。
此时朱宝莘终于道:喜欢,因为
哥哥长得好看啊。
最好看。
刘肆灵沉默,须臾道:浅薄。
摸了摸她的头,他打趣道:想不到宝莘妹妹是这样浅薄的人。
朱宝莘被人摸了头,心里更是欢喜,她也耐不住上前牵住了人的衣袖道:哪里浅薄了,宝莘说的都是实话。
刘肆灵便道:那以后,哥哥若是容颜不再,宝莘妹妹岂不是,就不喜欢我了?
朱宝莘赶紧道:哥哥在我心里,从来都只会是一个样!
刘肆灵无奈的看她,只当她是小女儿言语,他道:妹妹可是也学会说笑了。
朱宝莘当然知道人不会相信她这说辞,她本也就没说出自己心里真正所想,但虽只是随口找了个说辞,她也表明了自己对人毫不掩饰的喜欢。
这便够了。
她相信哥哥这么聪明的人,定会接收到她的意思。
刘肆灵果然定定的看着她,朱宝莘在那样的目光下有点不好意思,她松开了拉着人绣袍的手,从怀中拿出了一个木盒出来,打开锦盒,从内里拿了几颗彩纸包好的糖,对人道:刘四哥哥,你要吃糖么?
刘肆灵一看这糖就知是合他口味的那种柿姜糖,他垂眸看向那糖,须臾拿过一颗,道:谢谢朱三妹妹。
朱宝莘见人拿走一颗,她立时将其他几颗都塞进人手里,然后道:哥哥,都给你。
便一溜烟跑了。
刘肆灵站在原地:
看着手中被硬塞的糖,神色有点未名,刚转身,没料很快,又有个身影突然到了他身后,原是跑走的丫头又跑了回来,与他隔着比方才远的距离,突然问他,道:刘四哥哥,我想问你件事,你
你这几年,可有收到宝莘的信?
封面上绘着蓝荷的信
刘肆灵手里捏着那几颗糖,他缓缓回身,面上似有讶异,道:何信?
宝莘给我寄了信吗?
可是寄了多少?
刘肆灵的眉缓缓皱了起来,神色微有迷惑。
宝莘见人表情,又听人回应,她面上缓缓绽出个大大的笑,道:没事了,没收到就算了。
声音压低了些,宝莘接道:看来真是弄丢了,全没送到
刘肆灵眸光微暗的看向人,他道:宝莘原是给哥哥寄了信?
似是有些愧疚,他突然道:那你相信,是没收到吗?
朱宝莘立时毫不犹豫道:哥哥说没收到那便自然是没收到,宝莘完全信的!
刘肆灵展眉笑了下,他道:那妹妹都写了什么,不如再重新给哥哥写一下?
朱宝莘:
那还是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