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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别喝了。”傅聿阁想起自己酒后的难受劲儿,替他心疼。
商隐呆坐着,默不作声地浇灌自己,忽然含糊自语:“我不在乎有没有孩子。”
傅聿阁以为他开始说疯话了:“哥,你说啥呢?”
他却又仰头灌了口酒,缄口不言了。
傅聿阁默默翻白眼,他见不得二爷为个女人失魂落魄的样子,颇想狠下心讥讽他两句,刺激一下他被单相思沖昏了的头脑,但看他捧心西子似的一脸愁容,又舍不得,算了。
大哥夜不归宿的时候越来越多,商隐知道,孩子不能永远揣在肚子里,那一天早晚要来。
婚姻的美满都是纸糊的,只消一点星火,所有美好假象就会焚为灰烬。
起初仅是偶尔,然后是频繁地,隔着院子也能听见兄嫂房间传来的争吵。
眼不见为静,商隐下决心去天津。
彼时薛靖淮早已回了军营,薛宗耀随后也去了天津。叶青阑自然被他牢牢拴在身边,一并带去,做了英租界薛公馆里的一只笼中雀。
离京前夜,商隐鬼使神差地敲响了那扇房门。
门打开,露出杜婧宜憔悴的脸:“雪楼,找你大哥?”
“杜老师。”
除她嫁入商府那日必须改口外,商隐一直这麽称呼她。他说服不了自己叫她嫂子,那声“嫂子”于他而言,实在难以啓齿。
“我要去天津了,你跟我一起走吧!”
在杜婧宜疑惑的目光里,商隐鼓足勇气说出他大逆不道的计划。听罢,杜婧宜只是面无表情地垂下眼,不置可否。
商隐可以一时头脑发热,即便捅破了天,他也是商家的二少爷,可她却万万担不起叔嫂私通的骂名,更何况这样一个乳臭未干的娇俏小叔子,还是她的学生。
“雪楼,你回去吧,我就当你没来过。”撂下这一句,杜婧宜果断关上了房门。这样的结果虽然不是没想过,但关门的那一剎,商隐的心还是像被千刀万剐了,痛得喘不过气。
他愣愣地看着门扇,两行泪无声地滑下脸颊。
身后突然传来大哥的声音:“雪楼,你在这里做什麽?”
“没什麽。”商隐努力平複情绪,转身绕过他往回走,夜色掩饰了他的泪痕。
“听说你要去天津找薛靖淮?”
“是。”
“他那种粗鄙武夫,跟他能学出什麽好?你要是想找地方休养,我有朋友在上海做生意,你去找他,上海繁华,南方气候也……”
“够了!”商隐一个字也不想听。
商潜深感自家兄弟无药可救,摇摇头,推门进屋,看见杜婧宜就坐在窗边的躺椅上。
商潜歪头审视她片刻,猛地上前将她从椅子上薅起来,横抱着重重扔到床上,发狠地盯着她:“我倒要看看,你是个什麽妙人?那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也会为你发狂!”
商隐没走出多远,听到屋里有动静。
起初听不真切,停住脚步仔细辨认了下,反应过来,那声音突然像把锥子直直戳进脑子里。
他浑身止不住地战栗起来,他蒙着耳朵飞奔,慌不择路地一头撞开房门摔进屋里,把正在收拾行李的傅聿阁惊了一跳。
这个家是多一秒也待不得了,天刚蒙亮,他带着傅聿阁落荒而逃。
第 12 章
上一次来天津是什麽时候,商隐已经不记得了,大约还在襁褓中。
薛靖淮知道他们要来,这天下午提前结束操练,带着卫士营风风火火赶到火车站接驾。
薛靖淮一见到俩人,张开胳膊笑道:“欢迎二爷到天津视察工作!”又挤眉弄眼地逗傅聿阁,“儿子!见到干爹怎麽也不吱声?”
他一声咳嗽,身后两排士兵唰地站起来鼓掌迎接,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薛靖淮把两位贵客安排进了自己的公馆。
薛靖淮在英租界的公馆相当气派,简直要盖过了他老子,就连花园里的树,也没有一棵不比薛宗耀公馆粗的。父子俩的公馆都是欧式洋楼,相隔两条街,时人称作大薛公馆和小薛公馆。
然而,近来因大薛公馆住进了一位娇客,薛督军为表示礼遇和重视,也为营造宾至如归之感,特意请人打造了一块鎏金大字的牌匾挂到院门上,将大薛公馆正式取名为青园。
薛靖淮每次路过青园门口,心里总止不住发酸,思来想去,他找人定制了一块更大更阔气的牌匾,上书两个大字——阑园。
牌匾挂上,薛靖淮仰头审视了足足一个钟头,自感审美水平不知比老头子高了多少倍。
薛宗耀路过儿子家,擡头见到“阑园”二字,怎麽看怎麽别扭,有回见了面便问:“你这个阑园取得不错,是何寓意?”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