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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聿阁讨个没趣,坐在床边晃蕩腿,没话找话:“哥,你说那个穆怀霜是什麽来头?”
“不是说了吗,督军的千金。”
“我看不像,你没听她说吗,她家里人都死光啦?”
刚才气头上,经这麽一提醒,商隐才注意到:“对啊……”
“我跟她聊了会儿,感觉她这人不坏。”
“这种不守妇道的女人,你还说她不坏?”
傅聿阁不以为然:“什麽妇道,都是用来吓唬女人的鬼话。”
傅聿阁说的是心里话,他不仅不讨厌穆怀霜,甚至在某些时刻,对她还有一种恍惚的熟悉感。这种来源不明的朦胧好感,在心里萦绕不去,直到某天听见她跟商潜吵架,傅聿阁才猛然意识到,这个女人的一举一动,简直像极了他那个我行我素的娘。
商隐叫了洋车,拉着他和杜婧宜往金鱼胡同去,傅聿阁赖唧唧地跟着他,也想去,遭到了无情的拒绝。
目送俩人出了门,傅聿阁站在门口发愣。商隐见色忘义,绝情地撇下他,他无计可施,又不敢公然抗命,只能倚着门,望断天涯路。
穆怀霜吩咐佣人端来瓜子,沏了茶,一下午什麽也不干,光晒太阳和看戏。
两个少年那点心思,她洞若观火,此时见傅聿阁失魂落魄,她笑吟吟地招呼:“别看啦,早走远了,过来聊会天啊。”
傅聿阁怒沖沖走过去,抓起一把瓜子,一屁股坐在台阶上,呸呸呸,瓜子皮啐了一地。
“哟,这麽大气性,你叫什麽名字?”
“傅聿阁。”
“多大了?”
“十三。”
“你猜猜我多大?”
傅聿阁张口就来:“三十出头吧。”
“小王八蛋,姑奶奶有你说的那麽老?”
傅聿阁一脸无辜:“我姑奶奶们个个四十开外,你还算年轻的呢!”
“嘴还挺厉害。”
“彼此彼此吧大姐。”
俩人有点一见如故的意思,就着瓜子茶水唠起来,得知穆怀霜在土匪窝长大,傅聿阁大为惊奇:“你爹不是谢督军吗?”
穆怀霜冷笑一声,不置可否,傅聿阁立刻猜到他们之间应是有嫌隙。
“那你跟你娘姓吗?”
“是呗,看来你还不傻。”
“……”
一个下午东拉西扯,傅聿阁基本摸清了穆怀霜的来历。
穆怀霜与商潜相识于海上。
前年商潜去欧洲留学,坐大轮船。某日黄昏,他贪恋海上风景,爬上了甲板的围挡,也就是那麽寸,不知什麽东西撞了船身一下,他毫无防备,像个成熟的木瓜,扑通掉进了海里。
要知道,以商潜的水性,浴池要是深一点,泡澡也能淹死。
甲板上,游客们七嘴八舌地围观,却没人敢下海救人,眼看商大少爷就要变成窝囊水鬼,人群中突然蹿出个年轻海员,利落地脱掉制服外衣,一头扎进海里,在腥鹹的海水里一番浮沉,终于把奄奄一息的商潜捞了起来。
商潜睁开眼,看到的是一张湿漉漉的、清秀俊俏的脸,而别人看到的,却是海员凹凸有致的窈窕身线。
这是女扮男装的穆怀霜出海的第一百天。
第 23 章
为了远离谢至柔的势力,穆怀霜托关系出了海,当船员。
她的长相有几分男人的英气,女扮男装一糊弄,遇事能躲则躲,竟也混得风平浪静,但现在一时沖动暴露了自己,这份工作就算是到头了。
从前在北京城里,商潜相识相交的,大都是些矜贵娇气的淑女名媛,哪见过这样的女人?半个月后,船到码头,穆怀霜随商潜上岸,两人在异国他乡过起了同居生活。
商潜逐渐了解她的身世。
她的母亲,穆凤晚,察哈尔督军谢至柔的正妻,原是豔绝八大胡同的花魁,虽然沦落风尘,但凭着天人之资,一夜露水便彻底俘获了当时谢团长的心。
穆凤晚被谢至柔娶回家,过门不到八个月,生了个大胖妞。
谢至柔沙场上杀伐果决,家务事却优柔寡断,见到婴儿白胖如藕段的胳膊腿儿,不仅没有丝毫喜悦,反而阴着脸琢磨了好几天。
“只可惜,”年轻的谢至柔冷漠地想,“这麽漂亮的孩子,却不是我的种。”
越琢磨,疑心越上层楼,“不仅不是我的,甚至不知是哪个仇家对手的。”
是了,穆凤晚这样的女人,能睡到她的都不是普通人。世界这麽小,在这独一无二的花魁肚子里,谁知道播下了哪个英雄豪杰的种?谢至柔眼里揉不得沙子,更不可能做谁的便宜爹。
最终,他狠下心肠,不顾妻子的苦苦哀求,硬把这个来路不明的女婴送到了关外的九峰岭。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