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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至柔稳过神来,恼怒地一拍桌子:“你说你们刚才打死了谁?!”
小兵也被震懵了,惊魂未定地说了实话:“回军座,听……听说是对面薛靖淮部的一个逃兵。”
“好啊薛靖淮……”谢至柔咬牙嘟囔了一句,“我不找你,你倒先送上门来了!”
薛靖淮的突袭来势汹汹,不容谢至柔开会布防。惊魂未定的谢至柔立刻传令全军,奋起反击,宣布凡有能击杀薛靖淮者,连升三级,赏金十万。
薛靖淮平时看着怂,扭扭捏捏不愿打仗,真到了非打不可的时候,照样十分卖力。
他先发制人占了上风,亲自指挥炮兵团,拉来十门大炮,对着谢至柔的阵地就是一顿狂轰滥炸。谢部被炸得人仰马翻,但薛靖淮不给他们喘息的机会,炮声未停,又指挥骑兵团兵分两路,从左右两翼合围了谢部,要把敌人关起来打。
薛靖淮本以为已经把敌人轰懵了,但谢部迅速休整之后,立即发起猛烈反攻,谢至柔新仇旧恨一起爆发,恨不得立刻抓了薛靖淮,寝皮食肉。谢至柔打仗,向来怕输不怕死,即使做到了督军,也照样亲冒矢石,但那炮弹却冥冥之中像长了眼睛,并不往他的身上招呼。
一场大战直到午后才结束。谢部战死了一个旅长、两个团长,折损兵力一千多人,薛旅死了四五百个士兵,长官们个个安然无恙,唯独除了薛靖淮。
或许是他在人群中太过扎眼,在硝烟滚滚的战场上,震天撼地的炮火中,谢至柔像一条冰冷的毒蛇,轻而易举地锁定了他。
找準目标,谢至柔冷漠地举枪,瞄準,扣动扳机,枪声被湮没,只见薛靖淮晃了晃身体,无声无息地倒了下去。
最高长官中弹倒地,薛旅官兵们无心恋战,赶紧把半死不活的薛靖淮架上车,拉着队伍,逃之夭夭。
薛靖淮的军队一路往南,撒丫子火速退回北京。
薛靖淮被谢至柔一枪打穿了右肺,再偏几寸,就要彻底透心凉,幸而军医技术精湛,吊住他一条小命,让他活着进到租界的医院接受治疗。
谢至柔则带着军队大摇大摆地开进了热河。
薛靖淮撤离之后,热河境内除了零散的几股地方武装,便剩些不成气候的土匪。那些地方小军头,本就是一贯的骑墙派,薛宗耀在时,受薛宗耀的节制,薛宗耀一死,来了个同样打不过的谢督军,自然又投进了谢督军的怀抱。至于土匪,更不用说了,谢至柔最擅长的就是剿匪。因此,谢至柔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便收编了一大批散兵游勇,这样一看,折损在薛靖淮手里那点兵力,根本就算不了什麽。
薛靖淮去鬼门关走了一趟,在法国医院躺了整整一个半月。
在医院的每一天,他的心情都颓丧极了——没有爱人,没有父亲,挨了打只能孤苦伶仃地躺在医院里,连个替自己出头的人都没有,跟一条丧家之犬有什麽区别?
沮丧之外他还很委屈,他知道,谢至柔打他不是没有原因的,老头子和姓谢的早就结下了梁子,当年戴总统被老徐逼得出逃荷兰使馆,戴总统急电谢至柔进京勤王,可谢至柔没等进北京城,在大兴就被薛宗耀截住,劈头盖脸一顿痛打。
大兴之战,谢至柔虽然没受致命伤,左耳却被子弹打出了一个豁口,谢至柔为此大为光火。所以,薛靖淮想,父债子偿,这简直就是报应。
薛靖淮瞪眼瞧着天花板,摸着胸口纱布下那个手术后正在愈合的洞,突发奇想:如果自己抽根烟,不知道这里会不会冒烟?
想着想着,他突然生出一股强烈的渴望,要是能立刻抽上一支雪茄就好了。
恰好端庄和善的横山雾屿先生最近得空,来看望薛靖淮,听说薛靖淮想抽烟,横山君大方地递上一支雪茄。
林副官一脸嫌弃地拦下:“横山先生,多谢你的好意,我们长官不能抽烟。”
横山先生是个美男子,眉清目秀,身段风流,肤色白得近乎病态,一双眼睛是两汪湖水,闪烁着无辜的光,看上去颇有几分弱不禁风的挨揍样。
可是横山君这副温柔端庄的皮囊下,却住着一个放浪不羁的糙汉的灵魂,所以,林副官觉得他最好是变成哑巴,或者做个木头人,像花瓶一样安静地供人观赏就好。
横山雾屿的好意被拒绝,也不恼,坐在椅子上翘起二郎腿,燃起一根雪茄,自顾自抽起来,张嘴就是股大碴子味:“薛君,瞅你这副要死不活的熊样,你还是看着我抽吧。”
薛靖淮躺在床上,不能动弹,愤愤不平地翻个白眼。
护士进来换药,见横山雾屿对着病人吞云吐雾,立刻没好气地提醒:“这位先生,病房不让吸烟!”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