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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疆云立刻在楼梯转角现了身,心平气和地解释:“那药掺到鸡汤里,喝不出一点味道,你克服一下,干脆地喝下去,我也好跟雇主交代。”
“我看你还是乱枪打死我吧!”薛靖淮大喇喇往皮椅上一摊,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见血不好,死得不体面。”
“那你就把我拉到大街上枪毙嘛!”薛靖淮积极建言献策,“荒郊野外更好!”
万疆云不说话了。
薛靖淮翻个白眼,嘴上不停嘲讽,“怎麽,你不敢吗?还是不舍得?一出去怕你哥给我劫走了是吧?你看看你,哪有一点当兄弟的样子?你哥在杭州跟日本人打得你死我活,你不让我帮他就算了,还帮着日本人算计我!哎我说,你们万家在前清也算是满门忠烈,到你这辈是老倭瓜串秧了还是怎麽着?”
自打被人挟到万公馆,得知万疆云的身份,薛靖淮就有点放飞自我了。
叶青阑生死未蔔,但看那天上海的形势,估计兇多吉少。那麽单薄的一个玻璃人儿,人一多都怕给他挤碎了,而自己混账透顶,牵个手竟然把人弄丢了!说要出去找吧,现在还被万疆云软禁起来,寸步难行。想来生活也没有什麽希望了,没有叶老板的日子,活着就是受罪。
但是,求死也要讲究方式场合,让他在这个空蕩蕩的饭厅里,不声不响地用一碗毒鸡汤自尽,为日本人大开方便之门,这个死法太窝囊,他不能接受。
他一顿冷嘲热讽,万疆云并不理会。盯着他看了半晌,拿不準给他安排个什麽死法,干脆返身上楼,撂下话,“半个小时后,我要看到你的尸体,你自己安排吧。”
可薛靖淮绝不乖乖就範,就算要死,他也要让自己的热血洒遍这座豪华公馆的每一个角落,成为万疆云下半生的阴影。
他从椅子上跳下来,拔腿往楼上追,跑过楼梯转角,猛擡头,见几个身穿黑色西服的男人堵在面前,目光警戒地瞪着他。
万疆云漂亮的小脑瓜从人后探出来:“薛司令找我有事?”
薛靖淮脸上浮起冷笑:“万先生,我都要死了,你至少该让我知道谁要我的命。”
“重要吗?”
“当然,我薛某做鬼也不能做个糊涂鬼。”
“恭喜。”万疆云轻笑道,“就在刚才,我的雇主改变了心意,薛司令暂时不用做鬼了,回去歇着吧。”
薛靖淮拧起眉毛:“既然不杀老子,那就快放老子走!”
“别着急,我还有要事与司令商量呢。”
“我跟你没什麽好商量的!”薛靖淮怒气沖沖拍着栏杆。
薛靖淮被缴了械,平日住在楼下一间客房,万公馆很宽敞,院里有个漂亮的花园,可是门口有守卫,他连踏出门槛的机会都没有。
万疆云不把他彻底关起来,但也绝不给他近身的机会,甚至若无其事地跟他生活在一个屋檐下,他被这种让人玩弄于股掌之中的无力感逼得要发疯。
悻悻转身下楼,没走几步,突然回头,望向居高临下目送他的万疆云:“你要商量什麽,现在就说吧!”
万疆云想了想,会心一笑:“那就请薛司令移步上楼,咱们慢慢说。”
黯淡的会客厅里,厚窗帘拉得严实,墙角一盏黄铜台灯,发出聊胜于无的微光。
万疆云坐在茶几对面,身后立着几个保镖,木雕泥塑一般,无声的压迫感。
薛靖淮憋闷、烦乱,端起一杯茶,没滋没味儿地呷一口,嘲讽他:“万先生在家里也拖着几条尾巴,不嫌累吗?”
万疆云笑盈盈:“鄙人胆小谨慎,最怕横死,所以对人身安全格外在意,比不得薛司令,肩上挑着那麽重的胆子,还有胆量屡次孤身犯险。”
这人可真爱笑,咋说他也不恼。薛靖淮耷拉着眼皮,回想起万疆雪那张时常冷若冰霜的俊脸,心里纳闷,这俩人怎麽会是兄弟呢?万疆雪也从来没跟他提过。
该不会,是冒牌的吧?
“我说……我跟万疆雪也算相熟,怎麽从来没听说他还有个弟弟。”
但万疆云只是往沙发上舒服地一靠,懒懒道:“万家的家事不重要,我们还是讨论点国事吧。”
薛靖淮又想冷笑了,他眼里的万疆云,充其量是个三流杀手和情报贩子,连自身的安危都无法保障,有什麽资格跟他谈国事?而自己呢,堂堂边防军总司令,资格倒是有,可是他不想谈,他只想跟叶青阑谈恋爱。
一想到叶青阑下落不明,他的心又开始揪着痛,痛得他拧紧眉头。
“薛司令不舒服?”
“没有,你接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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