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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座说,有句话他一直没对你说过,以后可能没机会了。”老李理解不了江欲行和他这些乌七八糟的鸟事,只是不带感情地複述,“师座说,我爱你,哦不对,他爱你。”
言璧城瞪着眼睛愣了半晌,突然从地上跳起来,手里的土扬出来,差点迷了旁人的眼睛,“就这?他妈的就这?!”
言璧城快要气死了,真不愧是江欲行那个狗东西,死到临头还搞他娘的罗曼蒂克!
他绝望地四顾,看着周围一张张呆滞的、沮丧的、麻木的、得意的,兇恶的、杀气腾腾的脸,他们头脸上的雨水和泥浆,身上流血的刀口和枪眼,还有那股刺鼻的火药和汗臭味,无不昭示着白天那场血战,你死我活。
这个时候的“我爱你”,其实等于“永别了”。他再明白不过。
第 94 章
王竞雄旁观着言璧城泫然泪下的样子,没来由地心头一软。
他觉得眼角有点发痒,伸手一摸,有点湿。
他很惊讶,原以为自己的心已经死了,自从督军死后,他好像忘了怎麽笑,当然,他也不会哭,时间一久,脸上肌肉僵硬了,笑起来比哭还难看。
那日他把谢至柔留在车里,自己下车走到另一侧河边解手,身后那声惊雷般的爆炸,那团金光四射的火球,炸断了他所有的念想,把他变成了一具行尸走肉。
既然活了下来,下半生只有一个念头,为督军报仇。
他辗转得知暗杀谢至柔的指令来自总统府,便决定与日本人冰释前嫌,转而投向了香取弦的怀抱。
香取弦正求之不得呢!对谢至柔的死一番感慨叹息,流下几滴鳄鱼的眼泪后,立刻联系上奉天督军张尔轶,给王竞雄安排了一个新去处,让他依旧做他的少将旅长。
“当然,兄弟初来乍到,区区旅长只是暂时的!”张尔轶似乎忘了自己在热河让谢至柔打得屁滚尿流的时候,热情得像见到了亲人,“等咱兄弟联手干出一番大事,高低给兄弟个督军做做!”
王竞雄不动声色地瞥了眼他那张白胖的笑脸,扯出个生硬的笑,心里一片冷漠。
“最后问一次,愿意跟我们旅座的,站起来!”
王副官一嗓子打破了他的回忆,王竞雄凝望着言璧城的目光涣散了一下,重新聚拢,只见那群俘虏一个个稳如泰山,八风不动。言璧城被围在中间,简直成了鸡群中的一只鹤,漂亮得晃人眼睛。
“璧城,你过来!”王竞雄心中一蕩,呼唤他。
俘虏们死到临头,八卦精神不减,一听叫得这麽亲热,再一想刚才王竞雄对言璧城的种种,心里没有不替自家师长感到不值的——这个小白脸看着情深义重的,果然跟姓王的有一腿,什麽玩意儿嘛!
俘虏们窃窃私语,唯有李营长一言不发。
王竞雄的话好像石子儿投进深潭,没有半点回音,言璧城头也不擡,压根没打算跟谁走。他生无可恋,心说自己也算俘虏,要处置就一起处置了吧!
“过来!”王竞雄加重了语气,嗓门也高了。
“去吧。”老李低声劝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言大夫,你得把握机会好好活着,等师座来找你。”当然,最后一句话是骗人的,连他自己都不信。
言璧城转头看他,心如死灰的一眼:“你们投降吧。”
老李笑了笑,摇摇头。
“投降不丢人,你也说了,留得青山在……”
老李依旧一脸坦蕩的笑,不吱声,这时身旁另一个士兵凑到他耳边说:“言大夫,不是我们不愿意归降,实在因为他们是……”
“闭嘴!”老李板着脸呵斥,“你他妈少说两句没人拿你当哑巴!”转而又沖言璧城笑开了,温言相劝,“别听他瞎咧咧,快去吧,保重!”说着把言璧城往人堆外推,这麽一来,其他俘虏也不留他了,一窝蜂给他挤了出来。
王竞雄对副官使了个眼色,自己走上前揽着言璧城往外走。
言璧城一肘子把他的手怼开了,他却一点也不生气。他侧眼看着言璧城,眼前浮现的却是另外一个人:相似的眉眼,相似的轮廓,连忧郁的神态都是那麽地相似,只有……
“你走前面。”王竞雄往前推他一把。
走出仓库大门,潮湿清冷的晚风扑过来,王竞雄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仓库里微弱的灯光照出去,照出身前几米处言璧城单薄的背影。
王竞雄面无表情——是那种聚精会神的专注神情,盯着前方看看了几秒,接着只见他迅速拔出随身配枪,开保险,上膛,对準言璧城的脑袋,啪!飞快的一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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