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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旦发现言璧城近在咫尺,江欲行时刻磨刀霍霍。原以为以逸待劳占住先机,结果碰上了硬茬。
次日,不到淩晨三点,一场夜雪后的天空黑云密布,没有一丝光亮,在全军防守最松懈的时刻,战斗猝不及防地打响了。
敌军搞夜袭,所有鬼子都疯了似的摆出同归于尽的架势,直奔薛靖淮的阵地杀来。
他们压抑得太久了,从前还混杂在张尔轶的军队里装一装人,现在日本帝国俨然已成老徐背后的主人,而薛靖淮竟然想把手伸到关外,染指他们的“地盘”,他们当然要誓死捍卫天皇陛下的利益。
偷来抢来的东西,在自己怀里捂久了,就理所当然认为是自己的。强盗都这个逻辑。
自开始打仗,薛靖淮夜夜和衣而卧,枕戈待旦。这天晚上,他听到第一声枪响便立刻从床上弹起来,紧急命令各部按提前的部署有序应战。但日军攻势异常猛烈,很快攻破防线,调来意制高射炮对準薛靖淮的指挥部一阵狂烈轰击,幸好防空工事修得坚固,在天摇地撼的爆炸声中,薛靖淮还能有机会带着指挥部全员从事先挖好的地道中转移。
敌军火力集中,杀红了眼。炮弹炸得硝烟四起,马克沁机枪密集扫射,街头巷尾上血肉横飞,薛部士兵伤亡惨重,无辜平民虽被薛靖淮提前疏散进山,但在双方猛烈的炮火摧残之下,小镇几乎沦为废墟,百姓家园尽毁。
指挥部转移至城外,继续和日军相持作战,从黑夜打到白天,又从白天打到黑夜,除短暂休战外,彼此轻重机枪一刻不停地疯狂收割对方血肉之躯,打得满世界飞沙走石,尘烟滚滚,尸横遍野,滴血成冰。
两天激烈的恶战下来,双方均有大批伤亡,薛靖淮不得不承认,小鬼子委实是个强劲的对手。在自己有限的兵力下,要打败他们,需要付出极为惨重的代价。
他逐渐感到力所不逮。
毕竟,增援部队日前才从北京出发,且是踏着王竞雄的后尘,猴年马月才能抵达?
说到王竞雄,还有坏消息。据说王竞雄已经突破他在山海关的防线,推进到距他十几公里的地方了,等休整完毕正式投入兵力参战,联合鬼子来个前后夹击,自己这趟能不能活着回到保定,就很难说了。
薛靖淮可不想做第二个谢至柔,保全了民族气节,却沦为阶下囚丢了性命。叶老板还在南方等他,他怎麽能把小命交代在这个野山沟子里?然事已至此,家国难全,他也无奈。
他把现有兵力整合划分,一路对付王竞雄,一路与鬼子死磕,就算战至最后一兵一卒,马革裹尸也决不投降。
他总觉着,要是向小鬼子投降了,叶老板一定会看不起他。让他在叶老板面前丢了男子汉的脸面,那还得了!
第 125 章
这趟出征,薛靖淮算是深刻体会到当初谢至柔的难处,他以为小鬼子在别人家地盘上多少会有所忌惮,结果简直就是捅了马蜂窝,激起了蝗军呜天嗷地的疯狂反扑。
不过,也在意料之中,日本这个蕞尔岛国,野心勃勃贼心不死的恶邻,的确是个兇悍的对手,比想象中难打多了。
坏消息一个接一个,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消息称,四艘日本军舰载运精锐部队在绥中强行登陆,与锦州日军形成掎角之势,薛部腹背受敌,恐被彻底置于死地。
刚听完伤亡情况彙报,就收到这个电报。薛靖淮看完,问明情况,沉默半晌,没拍桌子没骂人,扭头望着窗外灰白天空下飘飘洒洒的雪尘,疲惫地抹了把脸,摆手让指挥部的人都出去。
他想一个人静静。
枪声、炮声、战马嘶鸣声、士兵喊杀声,从远远近近的地方传来。从指挥部狭小的窗框里向外望去,硝烟蔽空,不见天日。空气中弥漫着绝望的死亡气息,夹杂着一丝冬雪的清冷。
真到了这一刻,他反而出乎意料地平静。
不甘,有,委屈,也有,甚至对李琰的袖手旁观,戴公的后继无力,自己的孤军奋战,他都有过片刻的怨怼,但很快便消失,像野火卷过草原,狂风扫过大地,暴烈的疯狂过后,只剩下漠漠荒原般无垠的平静。他不是一个擅长憎恨的人。
以身殉国,本就是军人的宿命,尽过力便没什麽好遗憾,这个结局他认。
让薛靖淮唯一不平的,是没有机会再见叶青阑了,不过转念一想,青阑能和蔡淳在一起,也算圆满,毕竟蔡淳是他的心上人,为了那个老蔡帮子,他曾在阑园里差点一枪崩了自己。
记忆开了闸,薛靖淮的脑海中浮现出许多往事。虽然遥远得像发生在上辈子,虽然也曾在身上留下刻骨的伤痛,他仍愿意去追忆,哪怕是挨过的一顿拳脚,现在回味起来,竟然也有些甜蜜的滋味。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