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青朝他傻笑了一下,下一刻,他引颈撞上了弯刀,蛮夷士兵收刀不及。
血喷溅到明飞卿浅色的衣服上。
天青无力地倒下去,明飞卿冲过去抱住他的身体,素白修长的手紧紧捂着天青脖颈上的伤口。
可这伤口太大了,他能清晰地摸到一截温热的骨头。
鲜血从天青口中喷涌而出,他虚抓住明飞卿的手,和着血说:没有人能威胁你,天青不聪明... 但绝不做你的累赘。
明飞卿悲痛欲绝,眼泪砸如落线的珠子。
天青目光渐渐涣散,无力地呢喃道:公子...... 不能再有...... 下一个荼州城了,不能再没有家了......
明飞卿用额头抵住天青渐渐冰凉的额头,含泪哽咽,温柔地承诺道:你放心,家我为你守着... 为你守着。
正文 报应之迅猛
真是个忠仆啊。
淮启由衷感慨,他抬手让门口的两个侍卫进来,把这人埋了吧,看在明后的面子上,可以厚葬。
侍卫过去抢夺天青的尸体,明飞卿抱着天青的上半身不肯松手,可他的力气哪能比得过蛮夷这群过分壮硕之人。
天青被抢走,明飞卿追上去,被淮启拦腰拦住:明飞卿,听话点,别忘了你还有父母和妹妹。
明飞卿目眦尽裂,淮启搂住他的身子:人只要有了软肋,就不可能不受威胁,你把玉玺交出来,否则弯刀就会架到你娘亲脖子上。
他曲起食指,揩着明飞卿布满泪痕的脸颊,笑得阴森恶寒:你在意的这些人都很爱你,刀架在你娘脖子上,她大概率也会选择自尽来成全你的大义,明飞卿,他们是为你而死,是你杀了你最在意的这些人。
明飞卿面如寒霜,周身的血液仿佛都冲到了喉咙口,眼前忽然昏暗下去。
淮启亲眼瞧见他如死去的草木一样枯败下去,心中一慌,手从背后扣住了明飞卿脱力的身体,明飞卿昏沉间挣扎着要推开他,无济于事,他猛地吐出一大口血,整个人往后坠去。
淮启慌乱地抱起他,冲殿外喊:太医!去请太医!!
殿外的侍卫立刻跑去太医院。
淮启把明飞卿抱到床上,看着他灰败的面容心惊不已,他揩去明飞卿嘴角的血迹,呢喃道:紫微星,你可别死了。
有侍卫突然冲进来急声禀道:王爷不好了!皇城四周有大规模行军!!
什么?!淮启猛然从床沿起身这不可能!西溱各城的军队绝不可能在没有统一调令的情况下一同围攻皇城!
又有侍卫冲进来,一脸天塌地陷,颤声道:南国打过来了!南边边境全面溃败失守!主帅宋百带着二十万军队投敌!
淮启:!!!
他怔忡片刻,望向床上奄奄一息的明飞卿,手心冒出冷汗他不过是害死了明飞卿身边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奴仆,报应竟来得如此迅猛?!
残月高悬,更深露重。
明飞卿虚弱地撑开眼皮,眼前模糊,耳边听到一道喜极而泣的声音:殿下醒了!
视野渐渐清晰,明飞卿看见细春和秦冉,昏倒前的记忆涌入,他声音沙哑微弱,问:
...现在什么时辰?
秦冉摸着他的脉搏,回答说:现在是寅时,君后,您昏睡了六个时辰。
吓死奴婢了...细春掩面痛哭起来,她从景华宫回来,才知道天青没了,明飞卿晕厥未醒,又听说南国攻来,只觉得天都要塌了。
明飞卿阖上眼眸,眼角滑下泪珠:天青呢?
细春哭得无法言语,秦冉叹息一声,说:淮启命人厚葬了他。
明飞卿睁开眼睛,茫然地问:如果你早点来,他会不会有救?
秦冉垂下头:脖颈上的伤太深,都见骨了,就算我在,也只有一线生机。
一线生机?明飞卿的泪越发汹涌,只要有一线生机,他就能活。
他在天青弥留之际给了他最重的祝福,然而没有秦冉,这一线生机也成了虚妄。
倘若秦冉就在身边,有紫微星庇护的天青就不会死。
明飞卿不是神,他没法一句话定人的生死,终究要依托人力施为。
秦冉来得太晚了,太晚了。
君后,人死不能复生,您千万不要因此自苦。秦冉不知内情,只忧虑道,南国突然朝边境发难,宋元帅投敌,竟带着南国的兵马攻入西溱腹地,眼下皇城危急!
明飞卿的眼泪猛地止住,他支起上半身问:你说什么?南国打来了?
秦冉:是啊!都快打到皇城来了!你说这宋元帅,长得浓眉大眼的,怎么会做出跟淮启一样的混账事啊?一个两个的都把敌军往国都引,这不是乱了套吗?!
明飞卿擦干了眼泪,不顾阻拦下了床,脚步虚浮地走出新梧宫外。
只见外头的蛮夷护卫撤去了一半,凌晨的宫道上隐隐约约有行军的动静。
倘若淮瑾和宋百顺利会师,那么宋百将会引领除皇城以外整个西溱的军队攻向皇城。
算上南国二十万,至少有八十万兵马将攻进皇城!
手上只有区区十万军队的淮启想必已经阵脚大乱,连宫里守卫的这波士兵都调去守城了。
明飞卿既喜悦又担忧,喜的是西溱危机立刻能解,忧的是淮启必做困兽之斗。
他陷在皇宫里,难免受其挟持。
他才这样想,宫门口就进了一群人。
为首的是早晨惹事的嬷嬷。
圣上有旨,今夜就要大婚!
圣上?明飞卿讥讽道,他还未登基,如何敢称圣上!
嬷嬷怒斥:方才已经连夜行过登基大礼!王爷如今就是西溱的国君!你最好识趣!进去换上婚服!
淮启想必是真走上绝路了。
南国攻城,他怕到手的皇位不保,于是连夜登基,又寄望大婚后靠紫微星翻身。
明飞卿对他的心思了然于胸。
靠紫微星翻身?
从宫变以来,明飞卿日日夜夜都在盼着淮启死无葬身之地!
他从未如此狠毒地诅咒过一个人,但从天青死去的那一刻起,明飞卿恨不得将天下所有的不幸都加诸到淮启身上!
他抬头望天,残月旁边悬着几颗星星,乌云朦胧。
嬷嬷在催他:你快点!磨蹭什么?!
明飞卿扯出一抹笑,在如霜的月光下显得妖冶诡谲。
他要顾及活着的这些人,所以顺从地换上了婚服,戴上成婚用的头饰。
镜子前这张脸,憔悴不掩出尘绝色。
半个时辰后,一身龙袍的淮启踏进了正殿,见明飞卿换上了大婚的礼服,大为高兴。
他走过去,执起明飞卿的手,似是怕了紫微星的玄妙,垂眸道:朕错了,朕绝不会再伤害你的身边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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