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稚宁分到的那段戏感情比较激烈,是角色的父亲在违法砍头的边缘大鹏展翅,而他苦心劝诫。他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开始表演的一瞬间就飙出几滴泪,满载正道之光的气势立时破功。
方录凯那段戏相对平和,是沉痛之下满心难言的苦闷、愤慨,更加考验演员的功底。
导演的头发、胡须都长,翻卷着显得有些不修边幅,他面容严肃,除非必要基本不说话,待两位表演完也不做评价,又点了几场戏,包括一场两人的互动。
结束后,池稚宁跟导演道过别走向王谦,眼睛里满是期待,谦哥,你觉得我怎么样?
王谦点头,嗯,我打听过了。
池稚宁:?
室内场有些昏暗,走近了,王谦怔神的模样才清晰起来,他说:金总跟方录凯的约还没有签,但都送到这儿来了,必定是谈好了的。
哦。
池稚宁想起自己表演时那么卖力,有个重要因素就是方录凯在场。
他遭受非议已持续将近一个月。虽然王谦和杨纯没有说什么,但他的口碑必然是受到了影响,上通告和外界接触时,能察觉到几分微妙。
他讨厌这些七七八八的斗争,邬飞那里,可以说是反击,也可以说是挑事,总之池稚宁叛逆了,且一视同仁地发泄到所有对他不怀好意的人身上。
方录凯,和他背后的金女士,没有一个省油的灯。
从会场出来,池稚宁面容总带着几分郁色,王谦叫他几声,他才回神。
送你去哪里?
池稚宁顿了一下,而后委婉地说:还是我先送你吧。
王谦:行吧,人家自己的人,自己的车。
送走王谦,池稚宁去了伊北别墅。快到时他接到杨纯的电话,我看到异地提醒,你登录微博了?我你没事去看那些干嘛?
池稚宁深吸一口气,说:你没说过,那些人一点也没有收敛。
结果他直接看到,狂热粉不依不饶,发来的私信语气也越来越偏执暴躁,拿去精神病院说不定能直接建个档。
他总劝自己说那些腌臜离他很遥远。可其实,所经之处不仅聚光灯下,在光照不到的角落,阴暗如影随形。
车子不知何时停了下来,不远处是简明大气的白色楼体,稳稳伫立在碧蓝天空下,让人望之清新、适意。
池稚宁却开心不起来。
他闷坐着,久到司机犯了烟枪,请示后下车离去,久到天色渐沉,身侧的车门被唰地拉开。
池稚宁怔怔转头,撞进凌明桦沉稳幽邃的视线里。
下来。男人用低沉的音色说。
池稚宁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仿佛脖子发僵,可到底摇了下头。
凌明桦眉心微拧,伸手进来。
池稚宁肩头动了动,抬手握住他的,另一只手也跟上,变成捧的。
哥,他精致的脸上带着几分突兀的晦涩,那不应当属于他,让我坐一会儿。
小东西的力道不足以阻拦他。
但凌明桦不再有动作,手也任他紧紧地抓着。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含怒带忧,可沉浸在某种情绪里的人无心分辨。
直到听见男人用深沉的、又好似能包容万物的声音说:究竟发生了什么?告诉我。我在。
作者有话要说:沉声说:我在。
第44章
池稚宁张了张口,又闭起来,拉着凌明桦宽厚的手掌,贴在自己的脸上。
屈辱和不堪是非必要不能示人的,而他最不愿知道的,就是凌明桦。
这样一想又有点悲哀。
缩在车里像缩在壳里,渴求抚慰却触到一层冷漠的外装。
他最初就是爱上凌明桦冷峻迷人的模样,至今更是不惧。
可那层外装始终在,让他羞于敞开心扉。
贴在面颊上的大掌蕴着汹涌的热度。
偶尔,他会以为自己触到了外装之下。
如凌明桦神情冷淡、行动却依从,如凌明桦耽于欲念时通身翻涌的热潮,如凌明桦神兵天降时沉默却分外有力的臂弯和胸膛。
又如当下,凌明桦深邃凝视他的目光。
凌明桦妥协地陪他站了一会儿,发觉小东西的颓丧在消减,额上一撮细毛呆呆地立起来。
他用另一只手揉了揉池稚宁柔软的发丝。那丝软与柔,似沿着掌心蔓至心底。
池稚宁长长出了一口气,借他的力下了车,没什么,工作上的小麻烦而已,我们进去吧。
这天初六,通常来说年都还没过完,但对于凌明桦和池稚宁这种全年无休的职业,节庆气息已经太过遥远。
池稚宁借口说伊北别墅更有学习氛围,逮着空就过来,凌明桦没有表示出反对。当初的巨额赔偿款像个玩笑,又是个名目,池稚宁随便凌明桦的律师算账,偶尔收到那张像模像样的欠款单还会抿着嘴偷乐。
就这么不清不楚地处着吧,池稚宁跟在凌明桦身后进门时,暗暗想到,如果不是进圈这样的便利,他的人生本该纵横山林或原野,永远也无法和凌明桦产生交集。
你说,带了东西给我看。吃过饭后进了卧室,凌明桦优雅地解下领带,领口的纽扣松开两颗,露出一截流畅漂亮的骨骼轮廓。
嗯,章总在跟进大厂那边的推广,我有个想法,还有很多需要完善的地方。
我看看。
池稚宁便将情况大致说了。
纪实性模拟自然生态园的游戏对他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他想和动物慈善基金会合作,尽可能地去宣传这方面的相关知识,希望引起更多人对动物的关注和重视。
内地的慈善基金我只认得这家,纯姐帮我去考察过,是可信的。他们专做动物慈善基金,这位向理事,哥你应该也认识?
他认识向理事,还是在乐凌主办的慈善晚会上。
这么一说,凌明桦也想起,莉斯说你一晚上捐出上千万。
池稚宁眨眨眼睛,莉斯说那些组织都是做实事的。
凌明桦无言。他发觉自己疏忽了此类细节,也产生了认知偏差。
小东西是个心思纯澈、心怀大爱的小东西。
要说服资本家做慈善不是容易的事情,至少,挤占了盈利的渠道。
可池稚宁的企划案做得有模有样。他有认真在做他交代的事情。
谈过正事,凌明桦进浴室洗澡。池稚宁收拾好文件,跪坐在大床上开始酝酿。
主卧室应该是男男苟且、水乳那啥的绝佳场所,再不济,床是多么安逸神圣的所在,以往他会在上面看番打游戏嗨到打滚,如今呢?生活的闲暇被繁琐磨人的资料挤占,最为踏实的安乐窝也沦为学习之所,呜呼哀哉!
周遭充斥着男人的气息,池稚宁觉得自己可以很快就进入状态,但他错了。那个不分时间场合的工作狂人搞得他也跟着正经了,风花雪月不香吗,操心什么企划!?
池稚宁叹气再叹气,只得蹦下床去翻箱倒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