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现在觉得这个词格外精准动听,认下这份专属夸赞,再舍不得作为别人的代称。
凌明桦在他面颊轻啄一下,鼻间溢出几分笑音。
后半程,池稚宁靠着凌明桦睡着了。凌明桦起初以为是消耗得厉害,没有在意,后来过隧道时墩了几下,给人墩出几声滞涩的气音。凌明桦把手往他额上一搭,目光微沉。
快点开。不去他那里,回伊北别墅。凌明桦吩咐司机,再让管家找医生上门等候。
伊北别墅主卧室里换了一套床品,池稚宁睡醒了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瞪着盖到嘴边的墨蓝色棉被发愣。
眼睛虚虚的,泛着潮意,一眨再一眨,又闭起,仿佛是在怀疑什么,伸出一指拨了下自己的眼皮,嘴巴努了努。
这份灵动可爱被凌明桦尽收眼底,手掌轻柔地覆上他面颊,醒了,口渴吗?
唔,水。池稚宁在被子里蠕了蠕,终于认出这是在哪,哑声说,怎么回了这边啊。
叫医生方便。
凌明桦先前守在床边看文件,这会子放下了,一摸自己的杯子还温热,先递到他嘴边,一边拨内线叫管家。
这位是真没有伺候人的经验,也不晓得扶一把,池稚宁则像软趴趴的泥人,给什么是什么,自己就没骨头似的缩着,勾着脑袋从杯口嘬了几口水。
凌明桦又被可爱到了,招猫逗狗一样,把杯子移开了点。
池稚宁:!?
做个人!?
咳。意识到自己行为不当的冷面凌总吭了声,淡定地放下杯子,拿体温枪给他测一下,还是37度。等他们做好饭,你吃一点再睡。
池稚宁是受了凉,感冒加低烧,嗓子也倒了。他被子掖到下巴,伸出两条白得晃眼的胳膊,手指摩挲着右臂上的针眼,语气是带点撒娇意味的抱怨,又仿佛对自己特别满意,是那个露台吧,风有点凉,可当时没觉得呀。
他们住的是最高最大的房间,夜景别有意趣,山雾裹挟着盈盈光点,仰头是漫天星斗,露台上有一张懒人沙发,宽度不大够,如果非要两人用,就得叠着。
是池稚宁强烈要求。
以后不许胡闹。凌明桦睨他一眼,抓着两只手塞回被子。
池稚宁露出一个乖巧精灵般的可人笑容,说:我不,下次还敢,有能耐你推开我。
凌明桦眼眸深了深,缓缓倾向他。
那张俊逸深邃以至极具攻击性的面容从上方压下,慑力无疑是巨大的,强悍的威势将孱弱病躯笼罩,半框眼镜闪着幽异的光,目中锋芒幽邃,由眸及心摄人心魄。两人额心相抵,池稚宁一时屏息,黑亮的眼睛圆圆睁着,鼻息颤了几颤,感到几分畏怯,但更多的是期待。
男人的语气十足危险,比能耐是吗?下次试试。
池稚宁猛地吞咽了下。本就不稳定的体温有飙升自燃的趋势。
管家带了几样清淡的吃食,摆在移动小几上推到池稚宁床边,再用玻璃杯倒来温水,顺手要把凌明桦那只墨绿色的空杯收走。
哎。池稚宁伸长了手扣住不放,说,我要用这个。
管家动作一顿,不解地看过来。
池稚宁把水倒进墨绿空杯里,玻璃杯推过去,收走吧,我用这个。
管家顿悟,老脸一红,憋着笑走了。
凌明桦哭笑不得,揉了把他的脑袋。
当着连叔的面,好意思。
是哥你给我用的嘛。池稚宁理直气壮。
吃饭。
要你喂我。
哥~
张嘴。
山风多少带点邪,也是他们闹得太凶,池稚宁一场低烧烧得缠绵悱恻,医生上门四次,到第三天晚上才真正退下去。
凌明桦叹出一口气,尽管听医生说过没事,手还是在他额上正正反反地探。
池稚宁扮了个鬼脸,我真的好啦,不要冷着脸了。
凌明桦语气平静地反问:我有别的表情吗?
你也知道啊。池稚宁扑哧一笑,又道,但我知道,你就是还很担心我。
我想到一件事。
什么?
上一次你发烧,我没有好好照顾你。
池稚宁便记起来,那时他们误会重重,已走到分别的岔口。发烧或许也是因为山风,又或许是受心绪纷扰。
他唇边漾起一抹笑,从容安定,话里像在翻旧账,眼神却柔和,那时候我满心惦记着合约,问了你两次,你都不答应。
我也问了你两次,你哥哥是做什么的。
我说了啊。
听着不像实话。
池稚宁两手抱住凌明桦的腰,似叹似笑地舒出一口气。
原来他们从来没有切对过频道,以为真实是谎言,渴求谎言又迎来真实。
两人并肩行来的路崎岖坎坷,稍有差池大约就是渐行渐远的结局。也是都意识到了这一点,确定关系后他们反而什么都敢说了。
我原本也不把合约当回事,如果没有那些破绽,如果你不问,我默认我们的关系永远没有终结的一天。
凌悦的形象很符合我的想象,事实上她父亲更符合,就是那种豪门深宅里被欲望折磨扭曲病态的法外狂徒。至于大凌总,还有你,嗯构成了一个标准配置的豪门。
四月末,赶着节假日将至、人心浮躁的黄金营销期,历史剧官博发布角色定妆照,经多方势力角逐的大小角色均尘埃落定。
这剧没有池稚宁的份,原先几乎被他定下的那个角色,换了星安旗下的另一个艺人,和方录恺同日进组。
因为顶替的艺人名气资历均不如池稚宁,剧本有所调整,戏份倾向方录恺,后来又因其他公司、艺人争抢倾轧,混乱的结果是,星安娱乐的方录恺成为最终赢家,饰演年轻一辈戏份最重的角色,在整部戏里居五番,在青年一代演员中仅在何祺之下。
电话里,方录恺说:你看,小池,这事说起来可真是,当初你费尽心机跟我抢一个小角色,就算演了能怎样,回头播出了,演员表里都还要找半天,现在他们认定了我,硬生生抬到五番,这才叫本事。
手机开着免提放在一边,池稚宁在碧草晴天下扬起手臂,往长天的方向丢飞盘。大狗呜汪一声叼住,欢快地摇尾巴。
就算是借了你的光吧,从前总是你抢我的,这回算你补偿一点点。小池,你这一翻车,真空出了不少好东西。
方录凯的语气没有在嘲讽,而是在抒发多年压抑一朝翻身的快乐。就像星安为了保住自身的利益,一定会为方录凯争取正剧番位,对方录凯来说,现在是最好的时机。
他像在朝前队友兼对手倾倒情绪废品,絮絮叨叨说了半天,然后说:小池,你还回来吗?回得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