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荆棘孤岛
【1】
当警察包围这埋藏在城镇角落的破烂酒吧时,王杰希正坐在木椅上欣赏舞蹈。他以慵懒的姿势贴靠着厚重的椅背,酒杯随意地搁在一旁洒满饼干屑的圆桌上。男人脸上映照着周围斑斓的光晕,快速旋转的靓影与周围橘色的暖光在他眼中模糊成一片。他面无表情地欣赏着,食指缓缓碾过杯沿上铺满的盐粒。
浓妆艳抹的美丽女子在简陋的木台上跳着火热的塔兰台拉,大红的裙摆在她激烈的抖动旋转下像花朵般绽放,与身后金色的背景墙融为一体,瑰丽而璀璨。
三六拍的舞步不断快速变换着,高跟鞋踏在木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伴随着周围哄闹的口哨与叫好声,独舞的女郎仿佛真的中了塔兰台拉的毒,舞得激烈而又疯狂。但下一秒乐器演奏戛然而止,女郎因此不满地抬头去看究竟是什么阻止了她的舞步,但当她看清撞门而入的是一群持枪警察后便发出受惊吓的尖叫,然后拼命向布帘后退去。
原本拥挤嘈杂的酒吧在一瞬间陷入了寂静,但这种诡异的状态没有维持多久,慌张中不知是谁碰倒了酒杯,清脆的碎裂声瞬间惊醒众人,人们开始惊慌失措地逃窜,而在一阵桌椅翻倒声中王杰希却依旧坐在远处,甚至还抬手摇晃了一下酒杯,向着面前的警察举杯示意。
球型冰块撞上杯壁发出咔啦一声,接着他一饮而尽,然后在层层包围下伸出双手,等待警察为他上枷。
王杰希,国际知名诈骗犯。所涉财物五花八门,全凭个人喜好,行踪诡秘难寻。
不好意思,请再说一遍?法官抬起头,诧异地盯着下方的黑发华人。
他于2010年仅用五分钟将苏黎世某银行金库席卷一空一事,震惊全球。后警方在跟踪调查时,竟歪打正着地查出此银行与某党派相互勾结,借存款之名背地洗钱,警方便顺藤摸瓜,查处了一大批贪官。此事成了当年最热门的头条新闻。
您没有听错,尊敬的法官大人。男子镇定地开口,表情从容。
之后也并没有淡出人们视线,盗窃之物背后均有黑幕,让人们不禁联想到行侠仗义、惩恶扬善的江洋大盗,再加上其作案手法花样繁多,全按心情出牌,被人戏称魔术师。
法官看了男子好几眼,不止一次好心提醒对方可以为自己申请一位律师,或是提出任何援助,但无论法官说什么,对方都只回答一句话:
我只申请去Noah#039s Ark,法官。
于2014年11月5日在意大利威尼斯落网,出庭时拒绝为自己辩护,只求将他判入埃加迪群岛上的监狱Noah#039s Ark。
为什么?法官终于忍不住了,你究竟知不知道那里是什么地方?!那是被上帝遗忘的地方,比地狱还肮脏!
尊敬的法官大人,我没有冒犯您的意思,但请原谅我并不信仰上帝。王杰希笑笑,我去那里,可能是因为那里饮品供应Marsala。
你疯了饶是见过各种穷凶极恶的犯人,法官也不禁连连摇头,倒吸冷气。
是吧。男人低头短促地一笑,眼睛眯了起来,我是疯了。
最终经法庭证实王杰希有罪,判决有期徒刑120年,禁止保释,监禁于Noah#039s Ark。
现在闭庭。一锤落下,仿佛一切终结。
【2】
Noah#039s Ark,《创世纪》中著名的船舰,在滔天洪水中载着人们奔赴希望与光明, 如今用在这所关押全球重刑犯的监狱名上显得格外讽刺与挖苦。它是一座四面环海的孤岛监狱,更是铜墙铁壁的人间地狱,这艘在巨浪中伫立不动的船舰满载着绝望与堕落。
王杰希随着罪犯们上了游船,这艘座位不足40个的小型客船船龄颇高,掉漆的栏杆一碰就松动,机器发动时传出轰天巨响。船上除了13名罪犯就仅剩3名警察和2名船手,但是他们却丝毫不害怕罪犯反抗或是逃脱。
驾驶这艘运囚船的船长Gjon,经常把成群凶恶的罪犯从特拉帕尼拉到2公里外的Noah#039s Ark,如今他早已习惯这种沉闷的气氛,自娱自乐地开始高唱欢快的歌曲。
看晚霞多明亮,闪耀着金光。海面上微风吹,碧波在荡漾。
在银河下面,暮色苍茫。甜蜜的歌声,飘荡在远方。
在这黑夜之前,请来我小船上。桑塔露琪亚,桑塔露琪亚。
在这黎明之前,快离开这岸边。桑塔露琪亚,桑塔露琪亚。
看小船多美丽,漂浮在海上。随微波起伏,随清风荡漾。
万籁的静寂,大地入梦乡。幽静的深夜里,明月照四方。
在这黑夜之前,请来我小船上。桑塔露琪亚,桑塔露琪亚。
在这黎明之前,快离开这岸边。桑塔露琪亚,桑塔露琪亚。
发动机的马达声似绝望的咆哮,摇晃着带着人们驶向远方黑暗的孤岛。
哈哈终于来新雏儿了!老子都等了快一年了!
妈的有几个我一看就硬了!
那个金头发的宝贝!等下要不要来你爷爷这里爽一把?!
你看他在颤抖呢!哈哈真可爱的反应!
粗鲁的言语与淫笑陪伴着新来的罪犯们或颤抖或麻木地跟着狱警穿过走廊,一旁放风区的操场上罪犯们早已聚集在防护网前,此时看着他们的贪婪目光就像是在看待宰的羔羊。
王杰希抬头望着近在咫尺的监狱正门,哥特式建筑风格的大门高大美丽,精美绝伦的花纹雕刻在厚重的门扉上,华丽程度堪比米兰大教堂,让他恍惚以为自己即将要进入教堂做一名贴近上帝的虔诚教徒。
但现实是残酷的,再美丽的建筑也掩盖不了罪恶与肮脏,再激烈的唾骂也换不回自由与明天。
从今天起,你将远离上帝,投入地狱,面目全非。
一个褐发青年突然尖叫着撞上了王杰希,只见他浑身颤抖地看着不远处的防护网,那里一名高大的白人男子正在朝他吹口哨,嘴角溢着泡沫,口水喷溅,赤红的双眼里满是毫不掩饰的欲望。他离褐发青年很远,但对方却仿佛已经被抓住般害怕地低泣起来,漂亮的眼睛满是恐惧,显然是到了崩溃的边缘,让王杰希不禁皱了下眉。
但他没来得及说什么青年便跌跌撞撞地跑开了,连对王杰希看都没看一眼,后者不太在意地在原地停了一会儿,刚想抬步继续走便感觉有束视线黏在自己后背上,于是转头望去。
然后他便坠入了一汪深潭。
那人被王杰希抓个正着后也不尴尬,反而坦荡地和他对视微笑起来,两人的视线穿过层层人海在空中相撞,然后像丝线般紧密交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