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么事?
江屏看着那些尸体,道:我听说经年不腐的尸体一遇阳气便会尸变,我们还是速速离开这里未及说出口,尸体们不约而同地抬起手臂,指甲变得又黑又长,一跳一跳地向他们扑过来。
吕黛将江屏拉到身后,自己挡在前面,挥剑一扫,两颗人头横飞出去,身体站立不动,被后面的尸体撞倒,踩在脚下。吕黛左劈右斩,切菜剁瓜一般咔咔作响,不大功夫,满地断肢残臂,人头滚动。
饶是江屏胆大非常,也觉得触目惊心,好似在做噩梦。
狐妖修为本在吕黛之上,不小心着了她的道,这时冲破符咒,赶过来只见自己心爱的藏品悉数被毁,痛心疾首,怒发冲冠,厉声道:臭道士,抢我钱财,还杀我郎君,纳命来!
她袖中飞出一条金鞭,眨眼变成金龙,长吟一声,张牙舞爪扑向吕黛。吕黛自知不敌,丢出子元真人的剑符,霎时化作一道凌厉无比的剑气,将金龙斩成两段,去势不减,照着狐妖面门直逼而来。
狐妖大骇,疾退数丈犹被击成重伤,倒在地上变回原形,乃是一只毛色褐黄的狐狸,口角流血,恨恨地看了吕黛一眼,一溜烟跑远了。
这番斗法看得江屏惊叹道:吕道长法力高强,真叫我大开眼界!
吕黛扬起眉毛,得意道:这算什么,我还会三十六般变化,上天入地,无所不能。
江屏好奇道:真的么?那你变个模样我瞧瞧。
吕黛摇身一变,只见她眉分两道雪,髻挽一窝丝,双目浑浊,满脸褶皱,俨然是个耳顺之年的老婆婆。
江屏目瞪口呆,婆婆将手中剑变成一根龙头拐杖,敲着地面,声音沧桑道:小子,扶老身去别处看看。
江屏见她煞有介事的样子,忍俊不禁,哈哈大笑。他笑起来宛若春花绽放,容光四映,连箱子里的珠宝都黯然失色。
吕黛想美人就该多笑笑,才不辜负上天给他的好皮囊,可惜吕明湖从来不怎么笑。他心如止水,再大的风也掀不起波浪。
江屏笑过了,真个扶着她走出门,道:这台阶滑,婆婆留神脚下。
吕黛点头道:孺子可教也。
遐龄醒来,天还未明,自觉有些不对劲,又见江屏,吕黛,黄氏不在船上,心知出事了,正要施法找他们,吕黛带着江屏驾云而至。
你们去哪儿了?黄姑娘呢?
什么黄姑娘,那分明是一只狐狸精,你还被蒙在鼓里。吕黛鄙夷地看他一眼,道:她在饭菜里下药,趁大家昏睡之际带走了江公子。幸亏我暗中提防,没吃她做的饭,追过去打跑了她。否则江公子纵然性命无虞,清白也不保了。
遐龄被一只小喜鹊比下去,很不好意思,讪讪道:你既知道她是狐妖,为何不在船上提醒我?
吕黛道:我怕她洞府里还有其他被掳的人,便想跟过去看看。狐狸最是狡猾,提醒你被她发觉就不好了。
遐龄佩服道:还是你思虑周全。又问她洞府里的情形。
吕黛只字不提那些财宝的事,显然是要独吞,江屏也不多话,且是知趣。
到了杭州,不日便是清明,家家户户,男女老少咸出门踏青玩景,有词云:清明上巳西湖好,满目繁华。争道谁家,绿柳朱轮走钿车。
游人日暮相将去,醒醉喧哗。路转堤斜,直到城头总是花。
这日午后,江屏骑马出了清波门,走到重阳观,见吕黛独自在门前踢毽子,笑道:吕道长,小沈道长怎么不和你一起玩?
吕黛道:他在闭关修炼。
一直以吕明湖为榜样的遐龄发现自己修为还不如他养的一只鸟,深受打击,回来便闭关了。这番缘由,江屏多少猜到一点,笑道:既如此,我陪你走走罢。
吕黛正觉得无聊,闻言欣然答应,进去牵出一匹青马,骑上去和江屏并辔而行。
春风骀荡,两人走到玉蕤楼前,这楼中常有戏班子唱戏,江屏想带吕黛进去听戏,却被阍人拦住,说知府家眷在内,外人回避。
吕黛不快道:尊卑有别,男女有别,你们凡人规矩真多。
江屏笑道:我也不耐烦呢,他日看破红尘,我也弃俗做道士去。正说着,一道金光滑过眼前,掉在地上,却是一支金凤簪。
第九章 同病相怜
江屏抬头,楼上的少女探身出窗,只见她脸衬桃花,眉分柳叶,生得倾国绝色,一只玉手按着云鬓,神色慌张又窘迫,与他视线相对,眼波微动,离开了窗边。
这惊鸿一瞥,真叫江屏三魂飘荡,七魄飞扬,恨不能再多看两眼。
吕黛捡起那支金凤簪,看着被美女勾去魂魄的江屏,唇角吊起一抹玩味的笑。
一名绿衣婢女走出来,看了看江屏,含笑道个万福,对吕黛道:道长,那是我家小姐的簪子,还给我罢。
吕黛将簪子递给她,她说了声多谢,进门去了。江屏脚下生根似的呆在原地,一步挪不动。吕黛叫他几声,他才回过神,默默地往前走。
江公子,你可是看上那位鲁小姐了?
江屏也不否认,道:鲁小姐国色天香,哪个男人见了不喜欢?只可惜她是知府千金,我一介平民高攀不上。叹了口气,想鲁小姐看样子已有十五六岁,就算自己现在去考功名也来不及了,早知道
唉,人生哪有早知道,总是事到临头才后悔。
吕黛十分理解他此时的心情,就像她喜欢吕明湖,争奈他是道门英才,她也高攀不起。
同是天涯沦落人,她拍了拍江屏的肩头,道:江公子,勿要绝望,我看你与鲁小姐颇有夫妻相,真能凑成一对也未可知。
江屏心知无望,却也觉得自己和鲁小姐颇有缘分,似乎她就是命中注定的另一半。不知她怎么想?也许她亦有意。
江屏对自家样貌不无信心,何况良辰美景,正是闺中少女怀春的时节。他反复回想适才那一瞥间鲁小姐的神色,试图从中发掘出一点动心的线索。时而觉得有,时而又觉得自作多情,翻来覆去,一夜不得好睡。
这日冯媒婆来到映月斋,见江屏在里间一把交椅上坐着看书,满脸堆笑地走过去,道:江公子,连日不见,这一向生意可好?
江屏看了看她,笑道:冷清得很,妈妈又来替我说亲?
冯媒婆坐下道:新桥周家的二小姐,今年刚满十五,她娘叫我替她寻一门好亲事。我晓得你眼界高,若不是这周二小姐生得花容月貌,我也不肯来这一趟。她家你是知道的,在新桥开着大大的一间生药铺,与你人物相称,家私相当,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伙计端上来一盏香茶,媒婆正说得口干舌燥,端起来吸了大半盏,白白胖胖的手指捻起盒子里的芝麻糖酥,一口一块,连吃了三四块,方才问道:江公子,你意下如何?
江屏垂着眼,手中的洒金扇开了又合,满脸心事,半晌道:妈妈,你可知鲁知府家的千金定亲不曾?
冯媒婆一愣,心知这小郎是看上鲁知府家的千金了,这未免有点自不量力了。
她徐徐饮尽剩下的小半盏茶,委婉道:要说这位鲁小姐,真正是天仙般的人物,她娘是绍兴大户人家的小姐,舅舅见在京城做着一个三品官。鲁大人和夫人只这一个女儿,爱得如珠似玉,挑女婿虽不比天家选驸马,也差不太多,极是严苛,至今未定下呢。
江屏听出这话是叫自己知难而退,似不在意地一笑,道:想来只有金榜题名的青年才俊才配得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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