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长信从施府离开那天,就没想过回去。
府中人人如常,只他一个异类,从他九岁初现端倪的时候,他爹施渐鸿就不再让他出门了,除了府里人,没人知道富甲一方的施府其实有四子。府中人说他娘生下他就跑了,因为他是夫人私通生下来怪胎,不然这么多郎君小姐都好好的,怎么就他一个长这样呢。
他不信,收拾东西就要离家出走去找他娘。
被施渐鸿拦在门口骂:“你不好好在家读书写字,胡闹什么。”
施长信哽着脖子不说话。
与他同岁却高了他半个身子的侍童着急忙慌地跑到跟前,被施渐鸿瞪了一眼支支吾吾地说:“郎君说要去找……找夫人。”
施渐鸿自然知道说的不是如今的施夫人:“找她干什么。”
施长信绷着脸:“关你什么事。”
“你娘早就死了!”
施长信咬着唇肉,一把推开他爹就往府外跑,三四个下人连忙追上前拉住他。
施长信拼命挣扎:“放开我,我去哪,找谁,跟你有什么关系!我不信,我就是要去,你凭什么拦我,凭什么管我,你又是我的谁!”
重重一巴掌打消了施长信的挣扎,他脸颊生疼,被下人拉回了屋里。
九岁以后他爹也放弃了他。
时至今日,施长信连自己是病了还是被害的都不知道。到后来嘲笑也好,关心也罢,什么都没有,甚至没有人理会他。
既如此,他又为什么来到这人世间。
他不想再躲躲藏藏一辈子,他想治好自己的病,他也想长大。施长信半夜跑出施府,在桐县没人愿意去的停灵堂,遇见了同样躲藏在这的兄妹俩,角落里靠着目光虚浮,呼吸浅到几乎没有的李长流。李长兴藏起扭曲斑驳的腿,小小的身体往前倾护在哥哥身前,泪眼汪汪未及收,戒备地看着施长信。即便是一个看起来不过六七岁的小孩子她都怕,草木皆兵,还敢站在前面挡着。
施长信捏着手里的钱袋,生出了一种同病相怜的异样情绪,说:“我给钱你们治病,如果他没死,以后我们一起治病吧。”
一个病秧子,一个三寸丁,一个小瘸子就搭了个一起看病,东逃西窜的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