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音刚刚跟学长讨论完初稿的方向,刚伸了个懒腰,想看看时间,就见被静了音的手机进来了电话。
是爸爸的,她接通了电话,放低了声音,但语气轻快地说:爸,想我啦?
洛全意:你这孩子,顾衍给你打了多少个电话,怎么不接呢?
洛音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电话里传来了顾衍的声音。
我没跟叔叔阿姨告状,你别生气。
洛音把手机拿开了一点,看了看时间,已经六点了。
她转头,望向图书馆明亮的落地窗,外面天已经黑了,路灯下飘着雪。
洛音边收拾东西往外走,边轻声道:抱歉,电话静音了,我才忙完。
顾衍:不用道歉,我心甘情愿等的。
洛音已经踏出了图书馆,吸了一口雪的味道,清冽中氤氲着微甜。
顾衍的声音再次传来:而且之前你等我的时候也没催过我,你忙完再回我就好。
洛音踏入了雪中,低低嗯了一声,转移话题道:你不是要去滑雪场吗?
顾衍:嗯,我去滑雪场可能会关机,怕你找不着我,跟你说一声就要去了。
洛音轻笑:你可以给我发信息啊。
顾衍:可我想听听你的声音。
洛音顿了顿没接话。
顾衍手持洛叔叔的电话,独自站在略显空旷的客厅中。
夫妻俩早就找借口躲到楼下的房子了。
顾衍:其实,我一直很希望能跟你一起去滑雪场。
雪花落在她的鼻尖,融化掉。
她想起他送给她的那个滑雪镜。
那难道不是为了给叶絮烟过生日,而用来掩人耳目的道具吗?
顾衍的声音越发低沉,带了浓浓的无力感:所以,你会来滑雪场找我吗?
洛音迟疑道:你可以用你剩余的两件事来要求我。
却没想到,顾衍拒绝了:我不用
站在路灯下,洛音清澈的黑仁中映出雪花。
僵持了几秒,顾衍撞似轻松地说:没关系,等你想跟我去的时候,我们再去。
她仰头看着路灯下飘扬的雪,缓缓收起了手机,向前走了两步,脚下却变了方向,朝校外走去。
占地十万多平方米的室内滑雪场中,一共有五条跑道。
周围一圈是中式风格的建筑,能看出来设计师想要极大程度打造一个古风的滑雪场,很有情怀。
今天不是周末,所以滑雪场只有零星几个人,都是高手,滑的长雪道,互相都碰不上面。
但有一个身影跟大家格格不入,身穿着米白色的羽绒服,没拉拉链,坐在娱雪区的雪地摩托里。
他双臂抱着双膝,将头埋在臂弯中,用力抱紧了自己。
阿衍,不用怕,抓紧爸爸的手就好。
哎呀我的大宝贝,怎么摔的这么惨,哈哈哈。
想哭就哭出来,不用听你妈妈的,男孩哭怎么了?
你以后就是家里的男子汉了,记得保护妈妈和妹妹。
阿衍,如果明天看不见爸爸,你不要害怕,爸爸一定是化作了这里的白雪,你摔到雪上就不会痛了。
顾衍?
紧紧抱着自己的顾衍,生生被这声轻柔的疑问斩断了深陷的回忆。
他手臂稍松,缓缓抬起头,朦胧的双眼只能看清一道纤细清瘦的轮廓。
他用力眨掉眼里的泪,看清了最想看见的那个人。
洛音盯着他泪水模糊的双眸,怔了怔,向前走了一步,稍稍附身轻声道:你每年的这天,都躲在这里哭?
顾衍愣怔了片刻,似是回了神。
他抹了把泪,立即起身,转身朝后走:认错人了。
洛音站直了身子,看着他踉跄着走向雪坡。
不知是鞋滑,还是他刚刚坐太久冻的,走了几步差点摔到。
洛音没忍住,轻笑出声,快步走过去扶住了他。
刚想调侃他一句,却猝不及防被一股大力带到温热的怀抱中。
他双臂紧紧将她搂住,右手将她的头扣在自己胸膛,稍稍含胸将下颚埋在在她的颈间。
本想推开他的洛音,突然感受他身体的颤抖,已经举起的双手不知道该放在哪里,最后犹豫着,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
她第一次看见顾衍哭。
也是第一次知道顾衍还会哭。
原来,他也是个正常的,有七情六欲的人。
洛音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她感觉身子有点麻了,顾衍才慢慢停止了颤抖。
她默默从包里掏出一张纸巾,递到了他的手中。
顾衍接过纸巾,擦了擦眼泪和鼻子,毫无气势地警告道:马上忘了我刚刚的样子,如果有第三个人知道我哭,我就
洛音挑挑眉:你就怎么样?
顾衍:我就天天哭给你看。
洛音打了个寒颤。
有被威胁到。
第58章 薄发18
太晚了, 洛音没买咖啡,只买了两杯热奶茶回来。
她坐在顾衍身边的长椅上,递给他一杯, 想让他暖一暖。
顾衍喝了一口,嫌弃地皱起了眉头:这么甜?
洛音刚吸了一大口, 腮帮子鼓鼓的, 想回答, 只能努力咽下去。
顾衍却伸手, 用手指戳了戳她的左腮,嘴角翘起, 露出在滑雪场的第一个笑容。
然后把自己的奶茶塞给她,把她的夺走:你的看起来比较好喝。
洛音睁大了眼睛, 眼睁睁地看着他喝了一口,急得咽下全部的奶茶。
有颗珍珠都被囫囵咽了下去。
她咳了两声道:你那杯我要的无糖的,我这杯是全糖的。
顾衍喝了一口, 咂咂嘴,颔首道:你这杯确实太甜了,那要换回来吗?
洛音:
她把手里无糖的也塞还给他, 然后自己又去买了一杯全糖的。
顾衍嘴上说着甜,可不到两分钟就全喝光了。
他似乎暖了起来,惨白的脸色都泛起了红润。
他还悠悠地说:奶茶就得喝全糖的, 以后不要给我买无糖的了。
洛音没说话,侧目睨着他:你在命令我?
顾衍抿抿唇,改了口:我给你买。
洛音满意地收回目光, 垂眸捏着吸管在杯子里搅来搅去。
其实她一直想问他关于滑雪场的事情, 只不过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
爸爸在自杀的前一夜, 带我来的这个滑雪场。
顾衍低沉的声线骤然响起, 声音不大,语气倒是出奇的平静。
洛音双眸蓦然掀起,惊讶地看向他。
他双肘搭在双膝上,双手捏着空奶茶杯,微微垂首,长睫微颤,锋利的喉结上下滚动,缓了缓又继续开口。
顾衍:我爸患有严重的抑郁症,他的梦想是作一名画家。可我爷爷只有我爸一个儿子,家族的产业自然要爸爸来继承。
洛音拧眉,顾爷爷虽然强势,但也不是不顾儿子意愿的武断老人。
他其实很理解晚辈,很慈爱的。
顾衍:当时,爸爸最大的压力其实来源于我妈。爷爷当时没想逼爸爸,打算分一部分的产业给我堂哥,可是妈妈特别有事业心,她不允许顾氏落入别人的手中,所以她逼着爸爸接手了全部产业。
洛音忍不住问道:你爸爸没拒绝吗?
顾衍:爸爸很爱妈妈,他其实知道妈妈之所以嫁给他,是为了金钱和地位。所以他为了妈妈,只能忍着去做自己不想做的事。
顾衍:可爸爸那种艺术家的性格,敏感中带着偏执,他接手了公司产业后,每天都要靠药物强撑着。即使这样,他也不想让妈妈失望,可他每天都在自我怀疑,都在对自己失望。
洛音揪紧了吸管,似乎可以感受到顾衍爸爸当时的绝望。
顾衍:我曾看见过他用刀划开自己的手腕的场景,不过他马上扔掉了刀,给自己包扎起来,然后抱着我,让我不要告诉妈妈,他说妈妈想要的,他会拼尽全力给。
一滴滚烫的泪落在他手中的奶茶杯上,顺着杯体滑落到雪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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