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鬼仙尊直呼上一任三长老为南岐,因为他其实和南岐仙尊是同一辈。按辈分来算,流光仙尊是他的小辈。
百鬼仙尊说完这话,又低下头看着云中任:我跟你说这些做什么。算了,走吧,今日该针灸了。
云中任点点头,站起身,最后遥望了一眼流光塔高塔之上,朝阳初升,天边那一片棉絮似的云朵都被染成了美丽灿烂的金色,高塔沉默地沐浴在阳光里,它是为了阳光而立,它的主人,却只能在背阴处歇息。云中任突然想,它的主人呢?这座塔的主人,现在在做什么?
自己又想这个做什么。
云中任自嘲一笑,将心里莫名而来的思绪压下,转身,跟着百鬼仙尊进了内室。
他和流光仙尊不同。流光仙尊生了病,却没法治,云中任不是病,却可以好治。
大夏皇族的太子被人下了毒,凡人医者无力治愈,皇族便将太子送入药王谷,以千两药材为定,换药王谷的医修来治愈太子,也就是云中任。
这毒并不难治,根据百鬼仙尊所说,他很快就能痊愈,离开药王谷了。
若是离开云中任默默地跟着百鬼仙尊的脚步,想,若是离开药王谷,还能再见到那座沐浴在阳光里的高塔吗?
百鬼阁占地颇大,阁内廊庭四弯八绕,即使云中任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也很容易迷路。这里的屋房都是用实木建造而成的,因为谷地湿润,便总是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潮湿和淡淡的腥味,仿佛同百鬼仙尊一般,阴郁幽暗,泡在永不停歇的大雨里。
他跟着百鬼仙尊绕了几栋屋子,奇怪地问:仙尊,这好似不是以前做针灸的屋子。
嗯。百鬼仙尊苍老的声音从前方传来,他头也不回地说,这次针灸不同以往,要彻底为你清除毒素,就换了个屋子。
云中任对治病、针灸之类的一窍不通,随口应了一声,跟着进了屋子。
他方一踏进屋内,便觉得这屋子里有些过于昏暗了。百鬼阁的屋房低矮,檐角也低,阳光很难照进来,大多数屋子比较昏暗,但这间屋,似乎有些昏暗得过分了,空气中也弥漫着一股奇怪的味道,夹杂在浓郁的苦药味里,闻不太分明。
百鬼仙尊让他关了门,点燃了屋中桌上的烛火。小小的火苗跳跃起来,一瞬间照亮了屋里的其他地方。
云中任这才发现,屋里的布置也很简陋,只有一个矮榻和一方小桌,桌上放着一个长布裹好的包云中任做过几次针灸,知道这里面就是用于针灸的针。
躺那边去。百鬼仙尊说。
云中任不疑有他,如往常每一次一般脱了上衣,趴在矮榻上。
百鬼仙尊端来一碗汤药,对他说:这次针灸要施以汤药辅助,你把这个喝了。
云中任从不怕苦药,干脆利落地一口饮尽,要把碗搁在一旁
他刚把手伸出去,一股眩晕就猛然袭击了他,神智变得昏沉起来,手也无力地垂下。
哗啦!
瓷碗掉在地上砸碎了,云中任昏昏沉沉地倒在踏上。
奇怪他迷迷糊糊地想,这是什么?是迷药吗?为什么针灸要辅以迷药?
视线最后,是百鬼仙尊阴郁的脸,那双沉着黑暗的眼睛却在昏暗处闪过微光,仿佛极为激动似的。
成了终于成了!
他听到百鬼仙尊如此说,随即整个世界都陷入了黑暗之中。
第54章 远客十五
痛。好痛。
唤醒云中任的是腰腹上传来的剧痛。
他睁开眼, 随即是一阵恍惚,还没看清楚眼前的事物,先是一阵天旋地转, 眼前的一切都是模糊的, 耳朵里阵阵嗡鸣, 莫名恶心得想吐, 腰腹上的剧痛又硬生生将那股眩晕喝恶心压下去了。
你醒了?醒来遭罪?可怜,可怜。他听到有人这样说,带着太刻意的怜悯,像滑腻的蛇,又阴郁如连绵雨。
你云中任勉强抬起眼,你是
黑袍的老人站在他面前, 云中任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来自锁骨上方的疼痛两个铁环穿过他的琵琶骨锁住了他的上身, 另外还有两个铁环从腋下环住,把他吊在空中。
百鬼仙尊你?你为什么要嘶!
云中任猛地一颤。
百鬼仙尊伸出枯瘦的手,那手背上的青筋如交错复杂的凸起树根,肌肤就是苍老斑驳的树皮,他握着一片细细薄薄的刀片,贴在云中任的腰腹处。
云中任只感觉那处一凉, 随即是熟悉的剧痛, 他竟就这样被剜下了一块肉准确来说,是一片。
你做什么?!云中任挣扎着, 试图将自己蜷缩起来,然而被吊在空中的他怎么能做到?百鬼仙尊只用一只手便把他按住了。
百鬼仙尊又将刀片贴在他的伤口上, 只是微微用力往下
你倒可怜。他说, 语句是怜悯的, 声音里却没什么起伏, 他的手法也熟练得很,明显这样的举动在他看来竟只是寻常,旁人喝了迷药都晕了,只你一个半途醒来,看来是天道都要你受这剜肉刮骨之痛了。
什么什么天道我不知道
哦,忘了。百鬼仙尊说,说着话也不影响他手上的动作,忘了你是个凡人。
你到底要做什么?云中任问。
百鬼仙尊手很稳,那种疼痛是尖锐的,却也慢条斯理,让他觉得自己好像什么砧板上的鱼,正被人按着一片片割肉。云中任只勉强问出这一句,立刻咬紧牙关不那样的话他怕自己会疼得控制不住地叫出来。
百鬼仙尊闭口不答,他从怀里取出一盅药壶,小心翼翼地打开,将瓷口凑在云中任腰腹的伤口处。
这是什么?!
鲜血顺着伤口落进瓷瓶里,慢慢地,两只触须从里面探了出来,寻上伤口,又停住了。
瓷瓶小小的黑口如同某种深渊,其下埋藏着不为人所知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怪物。
进去进去别停百鬼仙尊口中喃喃着什么,阴郁的眼睛里蓦然爆发出一种兴奋的光,他盯着瓷瓶,像是入了魔般。
两双眼睛紧紧盯着那触须,百鬼仙尊的祈祷好像没有起效,触须颤抖着,又慢慢缩了回去。
进去!百鬼仙尊猛的掐住云中任的伤口,两指捏着血肉,硬生生扯下,又将瓶口倒置,抵在他的伤口上。
那不知道是什么的虫子被倒在他的伤口上,拼命挣扎起来,坚硬的触脚和甲壳在他的血肉里翻滚扭曲。
只一瞬间,云中任的冷汗就下来了。整个人几乎像是被水洗了一遍,剧烈的疼痛让他脑子嗡地一声,最先感知到的是空白,脑子里只剩一片空茫茫,足足过了几刻钟,才是姗姗来迟的剧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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