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竟遥没什么家当,全副身家抛开他能够随身携带的东西, 也就一只猫妖、猫妖的各种东西和十来个木偶机关人。
也不知怎么地, 可能是弟子们搬东西的时候磕碰到哪儿了,有两个木偶人的机关坏了,行动不太灵活,猫妖这些年跟木偶人相处久了,也修过一些机关,所以没叫人来看, 她自己把那两个木偶人拆了, 琢磨着自己修好它们。
秦流一屁股坐在旁边,拿起茶壶倒了杯水喝下去, 才说:真是的!他们怎么还有脸来天玄宗参加时竟遥的掌门大典?!哎我跟你说,我看到当年那个狐狸妖了, 贼眉鼠眼的, 都说相由心生, 我看他长得就不像是个东西。
猫妖被她义愤填膺的语气逗笑了:他们来是因为时竟遥给他们发了帖子。
啊?时竟遥为什么要给他们发帖子?秦流显然想得有点多, 她犹豫了一下,说,鸿门宴?虽然我也挺支持的,但是,现在以人妖之间的情况来看,如果那群妖族有什么三长两短是不是不太好啊?
这次时竟遥在掌门大典上邀请妖族,在修真界和妖族,可谓是万众瞩目。
原因无它,百年前妖族王女与天玄宗掌门商谈协约之后,人妖两族之间难得的平静维持了百年,然而没有重燃战火,并不代表彼此之间没有冲突。
妖族龟缩在边境,人族势大,占据中原,稍微了解一些妖族的修者都知道,妖族忍不了那么久,他们暂时龟缩,只不过是养精蓄锐,以待再战。
在这个风口浪尖,时竟遥作为修真界几大门派之一的天玄宗的掌门,邀请一群妖族来参加大典,其中用意不免让人多想。
在这个时候,无论是天玄宗还是妖族,出了什么事,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整个修真界的局势都会瞬间天翻地覆。
猫妖随手把两个机关拼在一起,说:真没什么大事你们都想太多了。不过是很多年前,时竟遥答应我,要找到那群抛弃我的妖族为我出口气罢了。
秦流长长地啊?了一声,说不清是松了口气还是失望。
猫妖好笑道:怎么,你很希望出什么事吗?
也不是啦!就是感觉时竟遥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们我还以为时竟遥会把他们留在天玄宗呢。这个留在天玄宗,显然不是表面意思的把他们留在天玄宗小住这么简单。
时竟遥虽然是掌门,但是在天玄宗大开杀戒也不好吧?再说,他现在是掌门了,要做什么事都得有个理由,要是他跟人说,他杀了那群妖族,挑起人妖战争,就是为了给我出口气,那我不就成祸国殃民的祸水啦?
秦流撇了撇嘴,看向手里的茶杯,小声嘀咕:那可不一定。他还没当上掌门就敢开阵杀人,现在是掌门了,还不是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你说什么?
啊?!秦流看着猫妖疑惑的单纯眼神,连忙说,没什么没什么,刚刚我走神了。
猫妖没太在意,很快又将注意力投入了手里的机关之中。
秦流这才松了一口气。她想起那时时竟遥的眼神,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幸好时竟遥下了封口令,不然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跟猫妖说那件事。
不过,猫妖也真的太好骗了。秦流在心里啧啧几声,前几天时竟遥骗她天玄宗封山,让她不要出门,她居然也没怀疑什么,就乖乖呆在屋里摆弄她的木偶人。
她这几天搬到天玄殿,看着天玄殿外烧焦的树木的哼唧,都没有一点怀疑的吗?
前几天,修真界出了个大事:太虚秘境开了。
但谁也没能想到的是,太虚秘境时隔十年的再次开启,弟子们却没能够进入秘境从秘境里走出来一个人,空蝉派十年前的掌门弟子,沈流云。
所有人都以为他已经死在秘境里,但他不仅出来了,而且他出来后,秘境就立刻关闭了,就像这一次开启只为让他离开秘境似的。
更令人没有想到的是,沈流云离开秘境后第一件事,就是杀上了天玄宗。
那一夜整个天玄宗都混乱极了,秦流也是事后才知道,为沈流云打开护山大阵让他如入无人之境般杀上天玄宗的人,竟然是时竟遥。
时竟遥下了封口令,不许人在猫妖面前提起,猫妖才什么都不知道。
只是,他虽然封了口,却只在猫妖面前,其他人私底下怎么说,时竟遥显然不在乎。这几天天玄宗上下都传疯了,说时竟遥和沈流云合作,杀了天玄宗的上一任掌门,才坐上了掌门位置。还说什么主峰血流成河、尸骸遍地之类的。
秦流虽然也和很多人一样,有些事情是事后才得知的,但她比其他人好的地方在于,那天晚上,她刚好和父亲一起去主峰向掌门做峥嵘峰的杂事请项,亲眼目睹了当时发生的一切。
私下里传的什么血流成河尸横遍野,秦流知道那是假的。不过,当晚也确实把她吓到了。
沈流云提着剑,毫无征兆的杀上主峰,几乎把内门弟子屠戮殆尽,却没有任何人站出来阻挡像秦流和她父亲这样的是看傻了眼,其他主峰弟子,则是早就得了时竟遥的消息,站在时竟遥这边。
主殿里弟子们的血流过精致地毯上的花纹,只是片刻,便凝成粘粘的一滩,好像一双手抓住了秦流的鞋子,让她只能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一步也迈不开。
秦流很早就听过沈流云的名头,空蝉派横空出世的剑修天才嘛,谁没听过?只是她没想到,自己第一次见到沈流云,竟然是在这样的情况之下
黑衣的男人面若寒霜,脸上却沾着鲜红的血,如同地狱爬出来的煞神修罗,秦流甚至不敢直视他死灰般的眼睛,她别开眼,只看见鲜血飞溅中,那黑色的衣襟处有什么东西在闪闪发光,黑色与血色之中的一点雪白是那么格格不入。
他杀了那些内门弟子,然后将剑指向了掌门他的剑挑开了他的脊背,用长剑硬生生地把他的脊骨剃了出来,那动作就像是在杀鸡一般,掌门的惨叫叶如同杀鸡一般。最后沈流云用长剑穿过他的眼睛,把他死死钉在大殿的柱子上,单手撑着剑,喘着粗气。
半晌,他痴痴地低声笑起来,继而是大笑。
就在那大笑中,他转头,与时竟遥对上了视线。
时竟遥对他微微颔首示意。他站得近,脸颊也溅上一条长长的血迹,映衬着他的微笑,如玉面修罗一般。
两个男人一人身穿破烂黑衣,浑身是血、披头散发、状若疯狂;而另一人身着白衣,玉冠高束、风度翩翩,分明是两个极端,可莫名的,秦流觉得他们俩有种令人不寒而栗的相似。
时竟遥挥手吩咐弟子们收拾现场,而沈流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他破烂的黑衣卷起一股风,刮过秦流的身边。
沈流云走后,弟子们颤颤巍巍地走进殿里,想要拔下他的剑,把掌门的尸体放下来,却如何也做不到,最后还是四五个人一起,拔河一般,才把那剑□□。
可以想见,当时的沈流云用了多大力,又有多么的恨。
现在天玄宗上下都传疯了,不只是天玄宗,时竟遥并没有命令封口禁言,所以现在,连修真界的其他世家门派都知道了这件事,几乎所有人都在猜测沈流云为什么要这样做,时竟遥和沈流云又有什么关系,整个修真界如同炸了锅。
而这一切作为时竟遥的枕边人,她一无所知。
秦流不由得看向了猫妖。她正在摆弄机关,把两个秦流看不懂的木块拼在一起,然后插/进一旁站立的木偶里,用力地敲了敲它。
不一会儿,木偶便咔咔两声,动了起来。
好了。猫妖目露欣喜,拍了拍手站起来,绕着木偶转了两圈,说,秦流,你看!
这木偶大约一人高,如果不看露出的木纹面,简直如同真人一样栩栩如生,它能做任何事,大到做饭和搬东西,小到给猫妖梳发和整理衣服,比随从好用多了。秦流也曾经很想要一只,但千机阁对于这东西的售价高得吓人,还特别稀少,也就时竟遥能给弄来这么多不过话说回来,要不是因为猫妖怕人,时竟遥也没必要买这么多。
秦流眼睛一转,刚好瞥见猫妖放在桌子一个黑色的用来装机关零件的布袋,她一把抄起那布袋,把里面的东西倒在桌子,转身就要走:遥遥,借你袋子一用!
你去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