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姐姐!唐棠大喊道,我
不必说了。唐云道。
但唐棠看着她,坚持说:我还有最后一句想问你。
她想问什么呢?
问唐家的残忍,问兄长姐妹的利用,还是问问他们是否觉得愧对她?
云姐姐唐云。我想问你,十几年前,你去药王谷,是为什么?
唐家的嫡长脉独女,唐家内定的下一任家主,冷酷的果断的,隐藏在唐棠少家主唐棠之名下的,正真掌控唐家的少家主。
曾几何时,所有人都以为她会修剑道,传承唐家破邪之名。她却收敛起锋芒,心甘情愿做一个无害的医修。
唐棠轻轻地问:云中任与我说,那时候他问你,你为什么要修医道。你说,你想治好妹妹的病。
唐云说这一句话的时候,有没有那么一刻,是真的这样想的?
唐云的眼神微微一动。
但没什么可说的。说什么呢?
说阳春三月的药王谷,说医者立心之言,说几年苦修,说彼时满心的憧憬,说少女不知天高地厚发誓要治好妹妹的意气风发,还说是她从药王谷回到唐家的那一天,说唐家主与她掌灯长谈的那一夜?
小云啊。和蔼的、慈祥的长辈,在那一天那一夜,向她缓缓揭开了一个唐家隐瞒千年的黑暗秘密。他说,你也从药王谷回来了,有些事,是该让你知晓了。
松云山颠,映棠阁下,那个秘密的法阵。它源源不断地汲取唐棠的生命力,用之供养整个唐家。
唐棠她,根本没什么病。无论是白发金眼,还是虚弱的身体,都只是汲取生命力的外在表现而已。唐棠不能修炼,寿数不过百岁,原因也很简单。这一个名为唐棠的供材,只能为唐家提供百年养分,到时间了,整个唐家将她的血吸干了,便换下一个唐棠,换下一位家主少家主。就这么简单。
那天深夜,唐云踉踉跄跄地跑到了映棠阁外,海棠花落了一地,她扶着树干呕不止。
整个修真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唐家是个尽出天才的奇葩世家,她也被不少人夸过天赋上佳。到底是少年心气,谁不曾为此得意洋洋,沾沾自喜?
但那些都是从唐棠身上得来的。
原来她引以为傲的天赋能力,都是吸着唐棠的血得来的。
整个松云山上,都是怪物!
而唐棠,是这些怪物人为造出来的小怪物。
是的,唐家会人为地培育唐棠这样的耗材供他们吸血。唐家嫡脉原来只有两只,唐灵和唐云,才是唐家的正统嫡脉。唐家主,本是唐家的支脉。为了挤身嫡系,娶了唐家支脉患有白化病的女儿,也不知道是人定还是天意,果真让他生出唐棠,顺利进入嫡脉,甚至成为家主,从修真界的废物一跃成为唐家主,享受唐家无数资源的供养。。
唐家主想要家主位,而唐家两支嫡脉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整个唐家都需要唐棠的血肉。
唐云恍恍惚惚地将手放在门上,想要推开门,然而临到头来,她又顿住了。
她首先是唐云,唐家下一任家主,其次才是唐棠的姐姐。唐家二字如同一个千钧的重担,死死地压在少女瘦弱的肩上。
于是唐云缓缓松开了手。
现在,她也是怪物了。
啪
轻微地一声闷响,是唐棠开了窗。
唐云的脚步一顿。她没有回头,似乎不敢面对唐棠,不愿意看她。
唐棠支着胳膊,趴在窗边看唐云脚步急促的背影,看深夜的松云山,海棠花打着旋往下落,落进泥土里。
明月皎皎,流光千里。
她就这样趴在窗边,银白的发散落一地,是某种不可言说的罪证。
她和唐云一样,也是唐家的少家主。她们是唐家的嫡脉主脉,似乎这样的身份让她们的命运和选择同气连枝,让她们在无声中达成共识。
唐棠并不是不知道这件事。她这样聪明,怎么会猜不出猫腻?
她只是无声地做了选择,而那些流于表面的记忆,抹去了她们之间的默契和秘密。
第129章 逐月八
棠棠过来, 坐这里。沈流云将她带回之前的小屋,早已等在屋内的时竟遥迎上来,接过了手。
这时她披着沈流云的外衣, 长发凌乱, 狼狈得活像是落水鸟, 那只血肉模糊的手被小心捧着。时竟遥看了也是大吃一惊, 随即沉下了脸,转过身去翻找柜子里的纱布和药。
唐棠却毫无所觉,谁不清楚是因为疼得麻木了还是心里想着事情,毫无所觉地任由时竟遥给自己上药。稍顷一个身着白兰纹天玄宗弟子袍的医修脚步匆匆地跑进来,时竟遥和沈流云退到一旁。
唐棠这具身体并不能保留灵力。她可以留存些许,但也只限于治点破皮流血的小伤口, 医修的灵力灌输到她的身体里, 很快就消失了,搞得那个医修弟子茫然失措,却又因为一旁脸色难看的两座大佛不敢停下动作,满头大汗。
唐棠回了神,对她说:没事的,直接用药吧。
医修弟子战战兢兢地应了声, 药瓶很快被堆在一旁, 唐棠伸出手去,弟子抖着手给她拆原先沈流云给她包手的外衣, 不知为何,分明她动作规矩, 可身旁的两人脸色愈来愈沉, 几乎黑如锅底。
黑衣拆到最后, 里面一层已经被完全打湿了, 直到这个时候唐棠才感觉自己有了那么些许痛觉,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你下去吧。时竟遥说。他随手挥退了战战兢兢的医修弟子,坐在床边,拿起纱布和药瓶。
白色的粉末倒在手上,唐棠看着这一幕,忽然想起什么,说:现在的药倒是好了。
当年时竟遥穷得只能用最劣质的金疮药,那药唐棠也被迫用过几次,药粉轻飘飘一撒,比受伤还痛,简直说不清楚是在治疗还是在给予病人二次创伤。而现在这药散发着一股药材的清香,好歹是做过药王谷长老的人,只需一闻便晓得这药里用了什么药材。
时竟遥脸色更难看,不接这话。
唐棠便玩笑着说:这么说我也是陪你过过苦日子的人,现在发达了
唐棠。时竟遥闷声打断了她,他沉默了一会儿,露出一个苦笑。怎么你总在受伤?
我也想问。唐棠想,或许这就是妖王牧行之要将她送入穿书局的原因。她就像被无数丝线缠绕的木偶,又像是漩涡最中心的小船,唯有跳出这个困境,才能看清楚自己的处境和前方的路。
沈流云拾起床边的纱布,拉过她的手,一层层缠绕上去。剑尊常年握剑的手可比弟子的手稳多了,唐棠看着他的脸,安慰道:其实也没什么,至少现在我想起了唐家的事情。这会不会是一个好征兆?
她等着沈流云和时竟遥惊讶的眼神,然后便可以揭开这页。可沈流云和时竟遥还是沉默不语,唐棠瞬间就想起了牧行之你们都知道唐家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