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棠目瞪口呆:停!停停停!
牧行之看了她一眼:你受过多少伤,出过多少意外,自己没有一点概念的么?
唐棠心说那肯定没有,好多事说实话她自己都忘了,没想到牧行之记这么清楚。
更没想到的是,自己在牧行之这里,都已经变成了完全不可信的狼来了。再转念一想,何止牧行之,想来时竟遥没给牧行之安排任务也是为了留下他保护自己,如果不是他们和自己都需要来地底妖城找一个真相,想必时竟遥他们更愿意把她留在天玄宗或者药王谷。
唐棠想反驳,然而明晃晃的事实摆在所有人面前,容不得她反驳介于她的各种故意和非故意,总体来说是因为对自己的不爱护,她已经变成了一个危险品,他们恨不得给她额头上贴上易碎小心勿碰轻拿轻放等等标签,生怕摔了碰了。
她正想着这事,忽然窗外一声爆炸般的轰鸣,紧接着传来阵阵尖叫。
出什么事了?!唐棠快步跑到窗前,只见西边的天空被火色点燃,行人们纷纷往那边涌去。
西边是蛇族!云中任就去了哪里!怎么回事?他是被人发现了还是出了什么意外?
一刻钟后,西边重新归于平静,低头一看,街边的行人们也站住了脚,议论纷纷。
先不要慌。唐棠说,时竟遥的计划很充足,几乎所有的可能性他都考虑到了。云中任有藤蔓和灵根傍身,身份又特殊,就算妖族抓住了他也不敢拿他怎么样,别急别急却不知道是说给自己听还是说过牧行之听。
两人注视着西边,生怕错过什么响动。然而几个时辰过去了,一直到路上的行人都散去,天都快亮了,一直到了他们约定的汇合时间,西边都再没有动静。
如果云中任暴露了,他应该回了地面,没有过来与他们汇合也是正常的。但其他两人呢?他们为什么还没有回来?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还是被人缠住了脱不了身?
唐棠的心揪了起来。
她与牧行之对视一眼,对方显然也这么想。唐棠主动开口道:牧行之,我跟你一起去看看。
牧行之想了想:这里应该还没有暴露。你在这里等我,我去看看。又嘱咐了唐棠几声,让她不要离开。时竟遥来时曾经给屋里下了禁制,没人能进来,因此牧行之还比较放心。
说罢,便将青鸟挂在腰间,推门离开了。
唐棠站在窗户边上往下看去,太阳方才出来,阳光却还未洒落,现在正是人们睡得最熟的时候。一只半人高的黑狼沿着街边砖墙的阴影处跑向远方,像是一阵黑色雾气。
清晨的风带着刺骨的寒意,唐棠在窗边站了一会,被风吹得难受,转身想去床上找自己的斗篷披上,眼角余光却忽然闪过一抹亮色的身影。
她不由得停下动作,凝神看去。
一个青衣女子款款走过无人的街道,正巧路过她的窗子下。她穿着青色的广袖齐胸裙,那裙子似乎被注入了妖力,在合适的角度闪着微光,袖摆裙角的青蛇绕竹就像是活过来了。
唐棠只见过一人穿这种衣服。
此时恰好有一抹惨白的月光落下来,落在她的脸上。
那张美丽的脸庞,眼角有一片青色的蛇鳞。
一个名字在唐棠的喉咙中,呼之欲出蛇雪。
她不是死了吗?!唐棠甚至用过她的身体,那具尸体在失去灵魂后很快腐坏了,即使是身体也应该被时竟遥处理掉了才对!
她为什么会那么恰巧,经过自己的窗前,让自己看到了?她要去哪里?
唐棠看着她离开的方向城外的小山包,很不幸,那个地方唐棠也认识,就是小狼崽曾经带她找到的密室,那里曾经放着妖王牧行之的妖丹,小狼崽对那里那么熟悉,那里应该是妖王牧行之的密室。
眼看着蛇雪的背影消失在街道的拐角处,唐棠心里浮起了新的疑问:这是不是请君入瓮?她追不追?
纠结时,腰间悬挂的破邪嗡鸣起来,似乎在不满她的犹豫。
既然破邪在她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孩童。唐棠一咬牙,扯过桌上的一本书,随手撕下一页,寥寥几字说明了自己见到蛇雪要追去山中密室,将纸条压在茶壶下,推门一路狂奔。
她追了出去。
第133章 逐月十二
唐棠用斗篷裹紧了自己, 跟上了那个青色的影子。对方脚步很快,唐棠也只能加快了脚步,她不知道对方是不是在钓自己上钩, 原本唐棠心里对于这个问题的答案是肯定的哪里有这么巧的事情?
但现在, 对方脚步这样快, 唐棠好几次差点把她跟丢, 这又让唐棠不确定起来如果真的是想引自己追她,有必要做成这样吗?
黑暗的街道上没有一个人,也没有一丝光亮,好在唐棠黑暗中视物的能力好,就这样沉默而小心地跟在对方身后,跟着青衣女人一路出了城门, 近了, 更近了,唐棠终于能确定她的目的地:那座山中的密室。
只是,虽然是同一座山,但唐棠发现路并不一样。上次小狼崽带她进的门应该是侧门,而这个女人走的显然是正门,唐棠跟着她从大道上山, 到了山门, 灯火通明,不仅有守门的士兵, 还有巡逻的士兵在外边走动。
门前,一个狐耳男人和另一个蛇尾男人见她来了, 彼此寒暄了几句, 并肩走进了山门。再跟肯定不可能了, 唐棠小心地从山门前退开, 准备原路返回。
此时天边泛起一丝朝阳的光,也照亮了整座小山包,白昼要来了。唐棠不经意间回头,入目却不是燃着篝火的山门,而是一座巨大的雕像。
那瞬间她几乎呆在原地。
一座巨大的雕像,好似连接天地的桥梁,个体在他面前显得那么渺小,唐棠仰起头,甚至只能看到他的靴子。
云开雾散,天光刺破阴霾。
唐棠第一次看清了雕像的面容。
这石像历尽风吹日晒,面容却还一如往昔,一张石头雕刻的脸,被塑造得坚毅极了,剑眉星目,挺鼻薄唇,最令人侧目的是他的姿势,男人单手执剑,衣袂翩飞,衣摆发梢都向后飞扬,他微微伏低了身子,是一个拔剑向前刺出的动作,气势磅礴,仿佛只这一剑便可荡平世间险恶。
这座雕像妖族竟在逃命的情况下也要将它带来地底妖城。然而这一刻唐棠忽然理解了他们为什么这样做。
这座雕像,这座牧行之的雕像唐棠曾经不明白,为什么妖族要将这座石像塑造成重心前倾的出剑模样,而不是最寻常的伟人站立模样。
因为这样的动作,完全是一个守护的姿态,仿佛妖王牧行之就立在这里,立在天地之间,立在这世间仅存的妖族的身前身后。
在牧行之逝去的百年后,他的石像,仍在守护他们。
唐棠忽然意识到,这不仅是她第一次看清楚这雕像的模样,也是她第一次看清楚妖王牧行之的脸。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她的脑海中突然多出了一段记忆。
唐棠听到了厮杀声和尖叫声。
她回到了幼年时,被装在小小的身体里,透过幼年的自己的眼睛窗口,看着外面发生的一切。
这个时候的唐棠还没有名字,她的母亲没有给她名字,她也不需要名字。人们都直接喊她,小猫妖。她身处一栋破旧灰败的二层小楼,面前摆满了脏兮兮的桌椅,空气里弥漫着劣质的酒精臭味,墙角地面都凝结着油脂污垢,这里应该是一个流浪汉和酒鬼买酒的酒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