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还是这么烫啊,不是刚吃过药了吗?颜布布带着几分迷茫地喃喃着:难道吃的不够,还要再加上几颗?
够了。封琛摇头,要等已经够了。
颜布布恍然:对哦,我生病吃过药后,也要好几天才会好的。
封琛此时感觉不到冷,他的身体已经不像是自己的,但见颜布布一直发抖,便艰难地转头左右打量。
站台后方原本是个展示厅,几只大展示柜四分五裂地压在砖石下。有一只大展示柜还算完整,侧翻在地上,柜门半开,玻璃都没有碎。
去,把里面的绒布扯出来。他对颜布布说。
嗯。
展示柜里垫着一层红色绒布,颜布布呼啦啦将整张布都扯掉,抱了一大团回来。
封琛道:把湿衣服脱了。
颜布布上前两步,伸手去脱他身上的外套。
脱你自己的都脱掉。封琛说。
颜布布开始脱衣裳,但灯芯绒面料的背带裤浸了水,扣眼涩得半天都解不开,他就在那里粗暴地拉扯。
封琛只能将他唤到跟前,抬手帮他解开。
光解纽扣这个动作就几乎耗尽了他所有力气,所以在看见颜布布不光脱掉T恤和背带裤,还开始脱小裤衩时,也没法出声将他喝住。
颜布布将全身扒了个精光,不用封琛吩咐,自己爬上长椅,将绒布往身上裹。
封琛勉强支撑到了这会儿,再也坚持不住,耳边隐约传来颜布布的声音,像是隔着一层深水般模糊不清。
这个好暖和啊,少爷,裹着这个好舒服。
你也把湿衣裳脱掉,我给你脱。
他模糊地看到颜布布像是条蚕蛹,一拱一拱地靠过来,便又陷入了昏沉中。
封琛睁开眼,视野里是一片白茫茫,他抬手挡住眼,等到适应这突如其来的光线后,才开始打量四周。
这是一片雪原,整个世界仿似只有无尽的白,看不到其他任何东西,也看不到边际,只有雪片被风卷着,在空中翻腾飞舞。
他伸手接着一片雪花,那晶莹剔透的六角形便静静躺在他掌心,始终没有融化,也感觉不到冰凉。
封琛觉得现在是在做梦,不然怎么会突然身处在这个场景?可若说是梦,他又太过清醒,没有半分身在梦中的浑噩感。
虽然四周都是无边无际的雪原,他心里却并不慌乱,反而充满了安全感,似乎这就是他的安身之处,是他的避风港。
他在雪原里漫无目的地走着,直到视野里出现一团奇怪的东西。
那是个浮空的椭圆形物体,如同一个大蚕茧,泛着柔白的光芒。随着越走越近,他看见那大蚕茧的外壳其实呈半透明状,里面似乎装着团黑色的东西。
这一切都很怪异,但他丝毫不害怕,甚至感觉到亲切和熟悉。
他在大蚕茧旁边站定,慢慢伸出了手,贴上那半透明的外壳。
外壳没有想象中的冰冷和坚硬,触感温润,和人的体温一般,他手掌按上去后会轻轻下陷,像是鸡蛋里面包裹着蛋清的那层纤维质膜。
他能感觉到掌心下,似乎有什么在对他轻轻回应,和他心脏同一个频率在搏动。
砰砰,砰砰
封琛静静感受着,觉得内心无比安宁,便将头也靠了上去,慢慢闭上了眼睛。
。
颜布布这晚上实在不好过。
封琛昏睡过去,怎么也喊不醒,他费了很大的劲才将他身上衣物脱光,裹上绒布。还好这绒布又大又长,他自己裹住一端,另一端还能将封琛裹个严实。
那家店铺的火终于熄灭,周围陷入一片纯粹的黑,电闪雷鸣时,又突然被照得惨白。
颜布布听着哗哗雨声,紧贴着封琛,总觉得他安静得让人害怕。
他疑心封琛是不是还活着,便不时摸索着将手放到他胸口,看那里还在跳动没。
折腾了一整天,他又累又困,被摔着的胳膊肘和膝盖也火辣辣的疼,迷迷糊糊要睡着时,封琛又开始发抖。
他抖得很厉害,整个人痉挛地缩成一团,牙关却咬得很紧。
颜布布没有其他办法,只能紧紧搂着他,一遍遍小声哀求:少爷,你不要抖了,不要抖了,我好害怕
好在封琛终于平静下来,陷入了沉沉昏睡,又惊又怕的颜布布,也疲惫不堪地睡了过去。
封琛醒来时,雨已经停了,太阳挂在正中。他先拿过背包,摸到密码盒还在,又看了眼腕表上的时间,显示是上午十点。
他现在没有发烧,只是身上有些酸疼。侧头看颜布布,见他已经将绒布踢掉,全身袒露地躺在长椅上,但脑袋却严实地裹在绒布里,只露出一从乌黑的卷发。
若不是那小小白白的胸膛在起伏,封琛都怀疑他已经被闷死了。
刚想站起身,他才发现自己全身也光溜溜的,连条裤衩都没剩下,赶紧找衣服。
他的衣服都搭在椅背上,现在都已经干了,只是穿上身后,皱得不成样子。
颜布布自己的衣服就胡乱扔在长椅一头,板结成一块,糊得差点认不出来。他过去拿在手中抖了抖,上面的泥块就簌簌往下掉。
颜布布正做梦被蜘蛛网蒙住口鼻,就被推醒,他迷迷糊糊地睁眼,便看见了封琛那张好看的脸。
少爷,蜘蛛网你扯掉啦
封琛没听清,俯下身拍了拍他的脸:别睡了,该起来了。
颜布布嘟囔着坐起身,抬手揉着眼睛,肚皮上几圈小肥肉堆着,肚脐眼都快见不着了。
少爷你怎么在这儿,我妈妈
颜布布突然想起了什么,一句话戛然而止。
封琛像是没听见似的,去另一头收拾背包,整理好后回头,见颜布布还垂头坐着没动。
穿鞋吧,穿好鞋我们去找点吃的。
颜布布很轻地嗯了声,又揉揉眼睛,转头去找自己衣服,封琛却说:那衣服不能穿了,先把鞋穿上。
颜布布穿上鞋,开始对付令他头疼的鞋带,好半天才系了个松松垮垮的结。
刚光溜溜地站起身,封琛便将西装外套披在他身上,又蹲下身,替他一颗一颗系好纽扣。
这件西装对颜布布来说太大了,一直盖到脚背,像是罩了只口袋。待封琛去背背包,他甩着过长的袖子,犹犹豫豫地道:少爷,要不,我还是穿我自己的衣服吧。
封琛转过身,看到他这幅模样,沉默一瞬后道:不行,你那衣服不能穿,全是泥。
颜布布有些为难,伸手挠挠脸,手指却伸不出来。
封琛说:过来。
颜布布听话地走前去,封琛将他袖子挽了好几圈,再给他重新系紧鞋带,仰头看着他,问道:这样好了吗?
颜布布勉为其难地点点头。
那能走了?
嗯,可以。
颜布布挎上他那个天天超市的布袋,牵着封琛的手,走出公交车站。
太阳虽然挺大,但地面却依旧是湿的,淋过雨的泥土形成一层厚泥浆,每一步下去,都发出扑扑的声响。
头顶传来隆隆声,颜布布抬头看,看见了一架低空飞行的直升机,边上还坐着个人,拿着扩音器对着下方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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