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慌,不一定就是变异,兴许是他今天吃太多,或者是这两天老在水里泡,结果不小心着了凉。
封琛两手插进头发间,抱着头一动不动地坐在床沿,片刻后又转身看向颜布布,眼底泛起了红丝。
因为发烧的缘故,颜布布的嘴唇有些起壳,胸脯急促起伏,烦躁地将刚盖上的被子又一手掀开。
封琛定定看了他一会儿,突然就大步起身走向门口,黑狮没有跟去,只蹲在床边守着颜布布。
封琛出了房间,快速下到三楼,穿过长长的通道,停在一间写着管理员三个字的门口,再抬手敲门。
谁呀?门内传来吴优的声音。
吴叔,是我,秦深。
片刻后,门被打开,吴优睡眼惺忪地看着他:秦深,怎么了?
封琛按着自己太阳穴,神情看着有些痛苦:吴叔,我不想打扰您的,但是我头太疼了,可能是今天淋了雨又吹风,想问您有没有药。
通道灯亮着,可以看见他脸色一片惨白,就连嘴唇也没有血色,额头上渗着细密的冷汗。吴优见他这个样子,连忙道:你等等。
他快速进屋,取来体温计测量封琛的体温,嘴里解释说:西联军把常用药放在我这儿,但是领药的人如果在发烧就不能给药,要上报给士兵。
封琛说:我没有发烧,老毛病了,从小就这样,只要淋雨后就会头疼,吃一颗西里芬就好。
西里芬是一种普通的镇痛药,其实也有一定的退烧效用,吴优看了手上的体温计,见数字一切正常,不由松了口气:行,你等着,我去给你拿药。
四楼房间内,颜布布这时醒了过来,只觉得喉咙像是烧着了一把火,又干又渴。
他想喝水,但身体软软地使不上劲,眼皮也像是被胶水粘在一起,便哼哼着哥哥,想让封琛给他端水。
哼了几声没得到回应,他伸手去旁边摸,床的另一侧却是空的,枕头上也没躺着人。
哥哥颜布布努力睁开了眼睛。
台灯的光将屋内照亮,他视野里却模糊不清,只能看见物体的轮廓形状。
他侧头看向旁边,看见床上的确没有人,但床边却有团黑糊糊的东西。
那黑糊糊的东西一会儿变成两个,一会儿又重叠成一个,伫立在床边没动,也不知道是什么。
颜布布连抬手揉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便只盯住他,试探地喊了声哥哥。
那团黑色动了下,向他凑近了,凑在离他脸不远的地方,似乎也正看着他。
颜布布视野里全是模糊的重影,他觉得这是封琛穿了件黑衣服,便小声而虚弱地道:哥哥喝水
那团黑色默不作声地离开了,片刻后又回到了床边。
黑狮叼着水杯把手站在床头,看着躺在床上的颜布布,一对澄黄眼睛里全是无措。
最后它上半身悬在颜布布上方,慢慢歪头,杯里的水便形成细线,流进颜布布嘴里。
封琛推门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他的量子兽正叼着水杯给颜布布喂水,颜布布大口吞咽着,来不及吞下的水就顺着嘴流到了脖子里。
黑狮察觉到封琛进门后,连忙叼着水杯小跑过去,示意他接着给颜布布喂水。
封琛接过水杯,放去床头柜上,再将颜布布抱起来,擦干他脖子上的水痕。
颜布布努力睁开眼,虽然依旧瞧不清,但也知道眼前是封琛的脸,不是一团黑糊糊的了。
哥哥
嗯,来,把药吃了。封琛将那片药喂进他嘴,又递上了水杯。
颜布布听话地咽下了药片,这才问道:我为什么吃药,我是生病了吗?
对,你今天吃了太多肉,所以撑着了。封琛并没有对他说实话。
哦。颜布布疲倦地闭上了眼睛,嘴里喃喃着:肉肉再好吃,也不能不能多吃。
嗯。
黑狮喂水时,打湿了颜布布的衣服和床单,封琛干脆把他湿衣服剥掉,去卫生间打了半盆热水,将他全身擦了一遍,换上了干净衣物。
房间里有两张床,湿了一张,就换另一张,封琛只将湿了的床单拆掉放进卫生间,准备明天洗。
颜布布吃完药,很快又睡了过去,封琛将黑狮收回精神域,沉默地坐在床边,垂头看着自己的手。
墙上映着他的倒影,脊背微微弓起,长睫盖住眼眸,带着几分孤寂与萧瑟。
每过一会儿,封琛就伸手去探颜布布额头,好在吃了药后退烧很快,大约十分钟不到的样子,他体温就恢复了正常。
封琛躺在他身旁,静静地凝视着房顶,片刻后,在心中做了一个决定。
他知道这艘船的某几个房间,是为发烧病人留着的,门口还有士兵24小时值岗。
但他不准备让别人知道颜布布发烧的事。
如果颜布布是感冒着凉引起的发烧,那烧退了就行。
如果他反复发烧,那就是进入了变异
按照于苑的说法,变异成哨兵向导的几率是千分之一,痊愈成普通人的几率是百分之四十。
封琛在这个问题上很冷静,并不盲目乐观,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如果颜布布会反复发烧,那就将他悄悄带走,随便去个什么没人的地方,将他关起来。
要么等他痊愈成普通人或者进化成哨兵向导再回来,要么就不回来了。
就算颜布布变成了丧尸,封琛也不能让别人将他杀掉。
父母没了,家没了,他现在唯一能抓住的只有颜布布。
如果连颜布布也没了,那这个世上他还剩下什么
封琛深呼吸了一口,抬臂将颜布布搂进怀中。
颜布布睡得很香,还轻轻打着小呼噜,封琛用手指戳了下他柔软的脸蛋,又将他嘴捏成了鸭子嘴。
看着颜布布的怪模样,封琛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浅淡的笑。
他就这样将颜布布的嘴捏成各种形状,玩了好一会儿后才松开手,慢慢将脸埋进那卷曲柔软的发顶。
片刻后,安静的屋内响起两声压抑的,不甚明显的哽咽。
第59章
这一夜,封琛不时去摸颜布布额头。
好在他退烧后一直没有再反复,皮肤只有正常的微温,等早上士兵来查过体温后,封琛一颗高高提起的心才算落下几分。
如果一直不反复的话,那应该就真的只是感冒了。
封琛坐在床沿,捏了捏颜布布的脸,颜布布迷蒙睁眼,喊了声哥哥。
醒了?封琛问。
还要睡。颜布布重新闭上眼,口齿不清地嘟囔:我昨晚看不清你,你看上去看上去是黑乎乎的一大团。
什么黑乎乎的一大团?
颜布布没有回答他,已经又睡着了。
封琛刚要起身,突然心里一动,立即又追问:颜布布,你看见的是什么样的?什么黑色的一大团?
他脑子里浮出一个猜测,这个猜测让他心跳加速,手心也开始冒汗。
颜布布,快醒醒,先别睡,回答我问题。封琛拍着颜布布的脸。
颜布布费力地睁开眼,目光发直地看着封琛。
封琛立即从精神域里放出黑狮,黑狮一出现便靠了过来,和封琛头挨头贴在一起。
你现在看我呢?封琛屏住呼吸问,还能看见那黑色的一团吗?
颜布布迟缓地摇头。
黑狮干脆将大头怼到他面前,狮眼里全是期待,封琛也急切地追问:现在呢?再看看,能不能看见?
看不见,我现在眼睛好了。颜布布说。
封琛不死心地往旁边挪,让黑狮将自己的脸完全挡住:再看看,你能看见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