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琛走出通道时,一眼就看见了雨棚下的颜布布,垂头丧气地站在中间,盯着自己的两只鞋。
烦人精。封琛喊了声。
颜布布没有像以前般惊喜大叫,只慢慢走了过来。
封琛给他穿好雨衣,牵起他的手,说:走吧,回去了。
吃晚饭时,颜布布食欲不太好,只吃了两块鱼肉就说饱了,然后抱着比努努,倒在床上玩它的耳朵。
封琛洗完饭盒回来,坐在他对面:在想什么?
颜布布翻了个身,躺着看他:哥哥,你会做小红花吗?
会。
那可不可以给我做一朵,要五个花瓣那种。
封琛拒绝:不可以。
颜布布满脸失落地哦了一声,继续摸比努努耳朵,封琛却道:但是我有一个办法,可以让你得到小红花。
半个小时后,如同每次的学习时间,封琛暴躁的声音在屋内响起。
颜布布,我今天才明白,你真的就是个学渣啊。
把你的手指伸出来,十个手指头,减掉三个,还剩下几个?啊?还剩下几个?那十减三等于多少?
封琛一顿恶补,终于让颜布布搞懂了十以内的减法。
颜布布刚才被训斥得蔫头耷脑,现在又雀跃起来,反复询问封琛他明天能不能得到小红花。
能能能,只要不睡一觉就把刚才教的忘记了就行。封琛坐在床上,不耐烦道:别再问我了,再问一次我就把你的嘴缝上。
颜布布撅起嘴凑前去,含混不清地道:那你缝,快缝。
封琛捏着他下巴推开:我现在还不想看见你。
颜布布笑嘻嘻地倒在他身旁,翻来翻去地背减法口诀,屋外便响起了敲门声。
封琛起身打开门,一名士兵站在外面。
这是于上校让我给你们送来的。
封琛打开袋子,里面除了空白本子和铅笔,橡皮擦,还有几本书以及一盒蜡笔。
颜布布趴在床上看见了那盒蜡笔,高兴得跳起身,顶着滚得乱蓬蓬的头发跑到封琛旁边:哥哥。
干嘛?
颜布布伸出手指戳了戳那盒蜡笔,封琛便拿起来递给了他,还有一个空白本子。
哈!我要画画!
颜布布开始画画,封琛从袋子里拿出那几本书,发现除了两本儿童画册,还有几本军事书籍。
这是军队的内部书籍,没有军事基础的人根本看不懂。封琛摸着几本书籍的封面,明白于苑和林奋都知道了他的身份,只是没有点破而已。
他此刻心情很复杂。
明明林奋也非常想要密码盒,也能轻易逼他将密码盒交出来只要威胁将他和颜布布赶下船就可以办到。但他们连他的身份都没有戳穿,就任由他住在这里,还手握着重要的密码盒。
封琛怔立了好一会儿,才拿起一本坐在颜布布旁边,轻轻打开了扉页。
雨点打落在窗户上,书页偶尔翻动,海浪轻涌上船身,一切声音都显得静谧而安宁。
如果不是颜布布画上一会儿,就要跳起来对着空气兴奋出拳,口里发出嗬嗬声响,可以说此时也算得上岁月静好。
我要画一幅很好看的画。颜布布发言。
封琛头也不抬地看书:嗯。
要画那种可以挂在小班墙上的画。
嗯。
颜布布发表完豪言壮语后继续画画,封琛侧眼看了本子一眼,看见上面只有几个圈圈。
洗完澡,关了灯,两人躺在床上,封琛照旧闭眼平躺着,颜布布照旧叽叽咕咕地说着话。
哥哥,捏我耳朵。颜布布开始提要求。
封琛假装没听见,颜布布便将他手拿起来,放在自己耳朵上。
快捏。
封琛敷衍地捏了两下,说:好了,捏过了。
颜布布不太满意,又翻过身背朝他:那给我挠挠背。
封琛又假装没听见。
快挠挠背嘛,挠挠背嘛颜布布扭过头不停絮叨。
封琛啧了一声:哪来那么多事?
虽然语气里满是不耐烦,却也伸出手开始给颜布布挠背。
挠了没一会儿,颜布布又要给封琛挠,封琛将他手按进被子里:睡觉!
你不让我给你挠吗?那捏耳朵也可以,你试试吧,很舒服的,我给你捏。颜布布说。
封琛拒绝,闭上眼道:我只想睡觉。
好吧,那睡吧。颜布布有些遗憾。
屋内安静下来,颜布布很快就打起了小呼噜。封琛调整了个满意的睡姿,也闭上眼睛开始睡觉。
颜布布是被尿憋醒的。
他在梦中到处找厕所,可怎么也找不到。好不容易找到了一间厕所,欢喜地正要尿尿时,突然就醒了过来。
以前遇到这种情况,他总是顺势就在梦里的厕所尿了,但今晚竟然醒了过来,将那块要撒出的尿生生憋住了。
颜布布坐起身,从封琛身上爬过去下床。封琛惊醒了,倏地坐起身,抬手去就摸颜布布额头。
直到发现他没有发烧,才问了一句:做什么去?
尿尿。颜布布揉着眼睛回道。
封琛也就没有再说什么,倒下去继续睡,颜布布趿拉着大拖鞋,踢踢踏踏地出了卧房,去两家人共用的卫生间。
客厅没有开灯,影影绰绰只能看到家具的轮廓,像是一些静静站立在墙角的怪物。
颜布布不知道客厅的电灯开关在哪里,突然就有些害怕,迟疑地停住脚步。
他将手揣进裤兜,摸到一个薄薄的硬片后,就紧紧捏在手心。
他现在想回头去叫封琛,但尿意阵阵袭来,实在是有些憋不住,只能快步穿过客厅,进了卫生间,啪地按亮了开关。
灯光明亮,不光照亮了整个卫生间,也让客厅的那些黑影变得清晰,原来只是一些立在墙边的家具而已。
那些浮想中的妖怪顿时都被驱走,世界重新变得安全起来。
颜布布长长松了口气,抬头望向面前的镜子时,又突然僵硬在了原地。
只见正对着镜子的客厅墙壁上多了个巨大的黑影,还拖着一条长长的尾巴,慢慢晃荡着。
那黑影在转动方向,尾巴慢慢朝上,一颗尖细的头朝下,像是在专注地看着什么。
虽然那投影时大时小,但颜布布看清了,那分明就是一只堪泽蜥。
颜布布吓得脑中一片空茫,两条腿都开始发软。尽管他很想大声尖叫,喊就在隔壁的哥哥,但他也知道现在不能出声,不能动,免得被外面那只堪泽蜥给发现。
他看见镜子里的黑影在慢慢下降,似乎在嗅闻下方,令他不由想起那个开水房被拖到天花板里的人,眼珠子不自觉往上看去。
然后,他就对上了两颗浮在空中的深灰色玻璃球。
为什么空中会有玻璃球?
这个想法仅在颜布布脑中过了一瞬,立即就被他抛开。
因为那两只玻璃球旁边逐渐凸显出透明轮廓,显出堪泽蜥的头部、躯干,和那紧紧抠在天花板上的强壮后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