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奋道:其实密码盒是一个小型恒温箱,由一小块溧石供能,将盒里温度始终维持在零度以上,这样才能保证病毒的存活,而病毒就装在一个特使材质做成的制剂管里。他们刚把母本取出来,我和于苑就闯了进去,将制剂管抢走了。
接下来的经过就是你们想的那样,我们四人一起往外逃。费了一番功夫后,终于离开了研究所。
林奋语气平淡,但那句费了一番功夫,却让封琛和颜布布能想出当时的艰难和惊心动魄。
我们当时都负了伤,行动不是很方便。你父亲觉得这样不是办法,在他们快追上的时候,就让我和于苑带着母本走,他和你母亲把追上来的人引去了另一个方向。我们在那条岔路分的道,后面就再没有见过,不过听你说他们还活着,我也就放心了。
一阵风吹来,树叶左右摇晃,凉意也爬到了身上。林奋看到颜布布瑟缩了下,便站起身道:走吧,先回去,边走边说。
他转身往回走,两人便起身跟上。比努努和萨萨卡还在林子里玩,见他们打算回屋,也边玩边往回走。
林奋瞧着比努努,又对颜布布道:这个玩具真的不错。
都说了它不是玩具。颜布布嘟囔道。
走出树林后,小路变宽,林奋放慢脚步,等着二人和他并肩后才开口道:我和于苑离开研究所后,在第二天下午赶到了靖安城。照我俩的速度,再过一天就能回到中心城。
颜布布和封琛在去往中心城的路上也曾经路过靖安城,还在一家私人小影院里坐过,知道那城离中心城已经不远了。
封琛问道:那你们出了什么事?是安伮加的人又追上你们了吗?
安伮加的人一直跟在后面,没有追上我们。但陈思泽在去往中心城的路上布防,埋伏了不少人。
颜布布神情一凛:所以你们又被陈思泽的人抓了?
想什么呢?我和于苑会被陈思泽的人抓住?林奋皱起眉头看向颜布布,还又被抓了。我们之前也是因为着了那个蜘蛛的道,不然会失手吗?
三人已经走出树林,在那些菜地间穿行。林奋看向左边菜地,突然停住脚:等等。接着便小心地从大豆苗中穿行,一直往左边走。
他到了菜地边蹲下身,半分钟后回来,手上多了几株黄色的野花。
我早上采到了淡粉色的花,里面再点缀几朵黄色的会更好看。林奋将花凑到鼻端前闻闻,皱起了眉头:这种花地震前就有,于苑老说很香,其实明明就是一股子烂番薯味儿。
颜布布道:你让我闻闻。
林奋便将花递到他面前。
颜布布闻了两下,刚要说挺香的,就见林奋垂眸看着他,便给出了一个折中的说法:是一股烂番薯的香味。
嗯。林奋点点头,拿着花继续往前走。
穿过菜地,走在七拐八绕的长廊里,林奋看着手上的花束,低沉的讲述声继续响起。
我们离开靖安城以后,安伮加的人一直在后面追着。到了傍晚时,我们离中心城只剩下半天路程
灰暗的天空上飘着大雪,整个世界一片白色,天地间只有两个人影踏着积雪在前行。
还走得动吗?我背着你走。林奋的睫毛上都挂着一层冰霜,转头问自己牵着的人。
于苑同样满头满身的霜雪,而且脸色很不好。除了气温太低,也有受伤的缘故。
我没什么事,倒是你自己,腰上还有刀伤,得注意着点。于苑说完这句话后,低低咳嗽了两声。
林奋将他往自己怀里带了带,替他挡住了风雪,嘴里道:这点刀伤算什么?以前受的伤比这要严重多了。冷不冷?冷的话我们就去前面那山后面歇会儿,那些人一时半会儿是追不上来的。
于苑拉开自己厚厚的军大衣往里看了眼,脸上浮出了焦灼:不能歇了,这制剂管的温度越来越低,就要跌到零度了。
他们闯入研究室时,制剂管已经被从密码盒里取了出来,而原本保温的盒子不知道去了哪儿。
封将军还拖着人在战斗,他们没有时间去找盒子,便只拿走了制剂管。虽然一路上于苑都将制剂管贴身放着,这小管本身也隔寒隔热,但在零下低温的雪地里行走了这么久,显示屏上的温度也在慢慢降低。
没事的,我们赶得及,只要进了城,马上就能联系到西联军。林奋虽然这样安慰着他,但神情也越来越凝肃。
于苑舔了下因为失血而有些苍白的唇,正要说什么,却突然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林奋目光变得锐利起来,立即打量四周。
于苑声音有些急促:白鹤才告诉我,前面有人埋伏。
有多少人?林奋问。
好几十个。
因为太过焦灼,于苑的脸色看上去更加苍白,声音都有些颤抖:现在怎么办?后面的人也要追上来了。
林奋看向天空,风雪中飞来一个小小的影子,那是一直在后面盯着追兵的兀鹫。
我们只能绕行,我知道左边有条路可以避开他们。只要不正面战斗,那些追上来的人不足为惧。于苑沙哑着嗓音道。
林奋摇头道:不行。我知道你说的那条路,如果绕行会多花上半天时间,那这母本温度会降到零度以下,标本会保不住。
可我们要是不绕行的话就要和他们对上,打斗一场会花上半天时间,制剂管说不定也会被夺走,快想想有什么办法于苑焦急地道。
两人在风雪中静静对视着,兀鹫在头顶盘旋两圈后,又飞前去寻找白鹤。
林奋转头看向前方,视野里只有一片白茫茫。他又看回于苑,伸手将他睫毛上的霜雪拂走,柔声道:有办法,我们就直走,等会儿我负责拖着他们,你什么都别管,只管往前跑。
你拖着他们?你怎么拖着他们?于苑立即追问,他们那么多人,你有什么办法可以拖着他们?
我肯定有办法的
想都不要想!于苑厉声打断他:你是想说豁出这条命对吧?林奋我告诉你,你要是敢拿自己的命去拼,我现在就把母本取出来扔到雪地里去。
你在胡说什么?林奋知道他只是吓唬自己,却也沉下了脸:我们都是军人,你应该知道在入军宣誓的那一天起,我的生命就属于埃哈特合众国,我应当负起这个责任!
可你也是我的哨兵,你的生命也属于我!也应当对我负起责任!于苑嘶声喊道,眼眶也迅速变红,眼泪瞬间涌了出来。
那些温热的水滴尚未坠地,在空中便化成了晶莹的冰珠。
林奋原本还想说什么,但看着这样的于苑,终究一句话也没有出口。他伸手接过了一颗冰珠,垂眸看着毛皮手套中滚动着的透明结晶体,眼神逐渐软了下来。
他怜惜地抚过于苑颊边的一道血痕,又将他揽进怀里,在那双通红的眼睛上亲了亲。
别去,别丢下我于苑在他怀里呜咽着,紧紧搂住他的腰。
林奋闭上眼深吸了口,接着便将腰上的手掰开,动作缓慢却坚定。
求求你别去,别去,肯定还有其他办法
于苑绝望的呜咽像一把小刀,深深捅进林奋身体里,刺入心脏,搅碎血肉。
对不起。他再次狠狠搂了下怀里的人,便松开手,毅然转身,大步往前走去。
风雪肆虐,他合拢了大衣衣领,头也不回地高声道:我会将所有人都拖去右边,你带着制剂管找机会从左边冲出去。
于苑一动不动地站在雪里,飘飞的漆黑额发衬得他脸色更加苍白。他看着林奋的背影,看他每走一步,双脚都深陷入积雪中,但却坚定不移地继续往前。
林奋能感受到身后注视着他的那道目光,也能想象到于苑此时的模样。
他很想就这样不管不顾地冲回去,将于苑紧紧搂在怀中,告诉他别伤心,自己哪儿也不会去。但他始终没有回头,只无声地痛哭着,任由眼泪爬满脸庞,又在脸上迅速结成了冰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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