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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几何时,这些人会用崇拜的目光看着他们,去听他们讲述着明显老生常谈的典故。
也只有到这个时候,他们之中的聪明人才会醒悟过来,当年龙虎山推广简体字,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可是等到他们发觉的时候,这个大势早就已经不可逆转。
汪广洋和胡惟庸身为天下文人的领袖,他们才能感受到这其中的绝望。
“胡相,下朝之后,有没有兴趣跟本官去会会那个道人?”
汪广洋转头,对胡惟庸说道。
胡惟庸愣了一下,去见张异?
他们都是斯文人,难道要去打架?
虽然摸不准汪广洋的意思,可是这家伙这些年,确实在配合自己。
他无声点头,答应了汪广洋的请求。
城门口,鸣鞭,官员们开始做好入宫的准备。
而另一边,张异和孔讷二人,却在春秋学院的楼中,望着正在早练的学生。
“贫道听人说过,历史是个人人打扮的小姑娘……其实经典也是……”
张异开口就是一个暴论,把旁边的孔讷雷得白眼连连,不过他仔细一想,却是笑起来。
这家伙虽然喜欢说一些惊世骇俗的言论,但大抵都算有道理。
“经典确实有过度解读的趋势……”
孔讷低声附和张异的话。
“因为大家本质上都是人,就算不是人,他也不可能讲出超脱那个时代的话!
圣人没说,或者说不到位的东西,人就会有各种自己的理解!
当一个人的理解成为主流,那就是所谓的学派!
只是百家争鸣之时,儒家只是儒家!
而孔兄现在所面对的,却是一个庞大的,儒教!”
张异顿了一下,说:
“当理学出现的时候,儒家作为一个不是宗教的宗教,其实已经完成闭环!
大家都信奉这个道理,你如今想要将释经权夺回来,这可不亚于新教改革……”
“新教是什么?”
“没事,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张异随口将这个话题含混过去。
孔讷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他抬起头说:
“不管此事成不成,但我就是想要做下去!
我在应天这些年,跟先生学过学问,也看过你的心血!
我接受过你生产力的理论,并且相信你描绘的未来。
可你虽然没说,但我知道你说的未来,没有儒家的位置!
是因为儒家代表落后的生产力?”
孔讷转头盯着张异,张异张口,却没有办法回答他的问题。
好在孔讷本身也不需要他回答。
“我在应天的日子,除了遇见你,遇见徐老师,其他的时候,都是充满压抑!
一开始,我以为这份压抑来自于皇权,来自于我孔家随时可能被抄家灭族的恐惧……
只是这份恐惧消失后,我却不知道能做点什么?
走先祖走过的路,也是你提点我的!
只是走了几年,我才想明白一件事,那种无形的压力,并不是谁给我的!
而是……”
孔讷在这里没有继续说下去,张异却十分明白。
他本应该是一个无忧无虑的世家子,却遭遇了如今的情况,留下了一生无法磨灭的阴影。
而孔讷现在所作所为,不过是为了填补他那些人的失落。
“不过你选的路,也可算是举世皆敌!”
“但我认为对,我不希望,我们孔家未来还有人,被人叫做汉奸!”
二人对视,旋即笑了起来。
“院长,外边有两位贵人求见!”
不知不觉聊了许多,老陌的出现,打断了张异和孔讷的聊天。
“谁呀,能被你称呼为贵人?”
张异是知道老陌的,从检校出身的他,等闲官员基本不会以贵人称呼。
“是中书省两位宰相!”
老陌低下头,说出二人的身份。
“胡惟庸和汪广洋?”
张异和孔讷对视一眼,旋即站起来。
不管他和那两位关系如何,至少他们确实称得上贵客。
他赶紧下楼,然后去门口迎接二人。
“没想到,两位丞相国事繁忙,却还有空来我这里?”
张异等汪广洋和胡惟庸下车,十分热情地打招呼。
“真人回京,还没来得及拜访,倒是您该原谅我们怠慢!”
两边都是千年的狐狸,自然不会在面上撕破脸。
就连跟张异有杀子之仇的胡惟庸,也显得春风满面。
张异请二人进入学院,本想带他们去春秋观那边休息,不过汪广洋和胡惟庸对这座学院更加感兴趣,干脆张异带着他们逛这座学院。
一边参观,一边赞叹。
看似十分和谐。
不过,张异和孔讷都能感觉到,他们对这座学院的鄙夷和疏离。
二人对视一眼,张异还做了个鬼脸。
这种不以圣学为教导目标的地方,二人肯定看不上眼。
哪怕未来有一天,蒸汽机诞生在这里。
对于他们这些人而言,也不过是奇技淫巧罢了。
张异虽然想改变这世道,却从未奢求过改变一些人。
而汪广洋他们,同样觉得自己等人,朽木不可雕。
等绕了一圈,该说的客套话都说完了。
也是该进入正题的时候。
“今日,本相看了报纸的头条……”
在这场会面中,胡惟庸几乎处于神隐状态,但汪广洋却十分活跃。
他率先开口,引出话题。
“陛下看了孔公子写的文章,是赞不绝口!
今日本来就是想通过道长寻一寻孔公子,却不曾想公子也在……”
孔讷此时方才明白,汪广洋是为自己而来。
他赶紧起身,行礼:
“学生胡言乱语,入不得汪相的眼……”
“胡言乱语……”
汪广洋玩味一笑。说了一句:
“确实是胡言乱语,但偏偏陛下还很喜欢孔公子的胡言乱语,那就是大问题了!
孔家怎么也是圣贤世家,却不分轻重,
如今公子的言论,不知道会造成多大的误导……”
汪广洋摆出上位者的姿态,开始训斥孔讷。
他引经据典,将孔讷说得面红耳赤。
张异在一边,似笑非笑,却没有打断汪广洋的话。
在他看来,孔讷既然决定做他认为对的事,那就应该承受这种压力。
如果一个汪广洋都受不住,他也不用将孔讷推荐给皇帝了。
果然孔讷在经历过最初的压力之后,却是笑了:
“学生的意见,却和汪相不同……”
汪广洋见自己居高临下,依然没呢压服孔讷,忍不住冷哼一声。
在他眼中,无论是孔讷还是张异,都是异端。
张异眼珠子一转,赶紧出来打圆场:
“论道,论道,既然大家都是在讨论,没必要火药味这么浓!
所谓理不辩不明,公道也自在人心……”
汪广洋闻言讽刺道:
“只可惜,本相人微言轻,却没有道长通天的本事!”
“您怎么说?”
火不小心烧到自己这里,张异也不害怕,他笑语晏晏,询问汪广洋。
“罢了,他说的话,可以全国流传,而本相在这里与你们争论有何用?”
汪广洋起身,作势欲走。
张异赶紧拦住他:
“汪相,您是觉得,孔讷的言论太过于误人子弟?
所以希望驳斥孔讷?
正好,贫道刚想给报纸重设一个板块,随时欢迎汪相投稿!
如果汪相能投稿上,不就可以跟孔讷在报纸上辩论?
而且,还有稿费哦?”
汪广洋和胡惟庸一愣,张异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他们知道,关于孔讷那篇文章背后就是皇帝在支持,他给自己等人一个发声的机会,是为什么?
“你是说,本相也可以在报纸上刊登文章?”
“那是自然,本报纸从不带立场,只做给人发声的平台!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