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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起来了,人都走光了。”邱归这话说得毫无扰人清眠的罪恶感,安定明身上好像装了个发条,上课时还能强撑着精神听,下了课便往往睡死过去——在他耳边喊一句“安王八”都醒不过来的那种不省人事。
甚至于在他醒来后都会有一长段空白期,但邱归此时并没有逗弄一个糊涂蛋的兴致,安定明就这样被他半推半就地弄去了食堂。等到他神魂终于归位,邱归已经捧着那碗夹杂着谷壳的糙米扒了一大半了。
“你知不知道,以前李然他们通宵混网吧之后就你这模样。”趁着对方混沌初开,邱归毫无顾忌地吐槽,还在心心念念着自己没抢到的酥肉。
“不知道。”安定明又打了个哈欠,邱归以为下一秒他就会困得把脸埋进饭里,结果对方慢条斯理地夹走了他饭盒里最长的一根肉丝。
不过随后邱归也準确下箸,一下子就把对方汤碗里的肉丸夹了起来,顶着那炙热目光颇为无奈地悠悠开口:“来而不往非礼也。你上哪去找我这麽尽职尽责还提供叫醒服务的前桌?”此刻两人都心照不宣地想着:他真记仇。
他们经常会在饭后閑聊对一些作品的看法,安定明还为此恶补了一系列在那个年代都能称得上是牛鬼蛇神的小说。邱归也从一开始的羞耻到半推半就,再到现在已经能坦然接受有个人来“斧正”自己的小说。
不得不说,安定明有时指出的问题一针见血,也确实是邱归的瓶颈所在:擅于描写抒情,轻在剧情逻辑。他承认了安定明的伯乐属性,并且和自己平日里行事上的佛系不同,安定明在展示他那毒辣目光的同时让人能顿感他的锋芒毕露。
这时候他们的交往回避着原生家庭带来的影响,因为即使互相暴露了伤口,也不会得到愈合,所以他们仅仅是站在个人的立场上,希冀在这人生转场之际求得片刻喘息。
第10章 展图
霜降过后,午间的微阳正渐渐消磨着晨时的薄雾,阴冷的天气也彻底吞噬了最后一丝热意,以往伴随着午休时光的嘈杂人声销声匿迹,趋寒的空气带来冬日的缄默,邱归站在食堂外的一排水龙头前,随着“哗啦”的水声一面洗饭盒一面哼着一首老歌的旋律。
安定明背对着邱归,凝神看着公告栏黑板上抄录的成绩排名,自己的名字在第一列的中间。
他的眼神没有丝毫停留地继续往后查找,在第三列的末尾找到了邱归的名字,目光也停留在此处,于是再往后的名字连他的一点余光都没捞着。
“考得好哦!”他闻声转头,脸上结结实实挨了邱归一手的水珠,邱归对自己的成绩的上心程度甚至比不上安定明,粗粗扫了一眼后就赶在对方打击报複之前逃离了现场。
安定明对于他的性情有了更进一步的认识,或许是因为压抑过久,连邱归自己都忘了他在卸下心防时惯会得寸进尺,但不会去尝试触碰对方的底线,甚至是在对方稍有不虞时便即刻收敛。
所以他们之间惯常的相处并不会触及深层次的谈心内容,纵然有时察觉到彼此皆有难言的过往,两人也没有一起舔舐伤口的打算,不过还是由此産生了一种默契,开始能慢慢感受到对方未用言语表达出的情绪。
譬如此刻,他便感受到了邱归不同于以往知足常乐的明快心情。安定明思来想去,自认谨慎地开口道:“你今天是捡到钱了吗?”邱归一面还提防着他的反击,一面又被他这话刺了个对穿。
“少爷,我有必要纠正你对我的这种错误认知,我是那种见钱眼开的人吗?”“不是吗?”安定明故作无辜地看着他,这副神情从未出现在对方脸上过,让邱归顿时泛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他颇为无奈地感叹一声:“某种意义上也没错,不过,这就是阶级差异啊。”邱归目露幽怨地和安定明对视,又将原委和盘托出:“我之前本来打算不去游学活动的,现在又把钱凑齐了而已,而且听说这次要去的可是清涧峡。”
邱归有一种难能可贵的品质——能快速调整好状态,譬如此刻的他已在畅想远离学校,亲近自然的美好(虽然他后来发现现实是残酷的),仿佛刚才看到的成绩并不能给他的心头带来一丝波澜。
能让他真正在意的事情很少,因此他在生活中半点不挑,往往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就能让他满足,就连安定明也叹服于他这般閑云野鹤的气度。
“所以你去吗?”“去。”邱归见对方此时惜字如金,便知安定明尚有其他事在考量,嘴上却仍在閑谈:“那天你和我说过的地方我改了,回去拿给你看看,不过感觉和最初的大纲偏离了……”“邱归,”安定明打断了他,“你有没有想过以后?”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