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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景山忽然出声:“等等。”
跌跌撞撞往前走的郁安志停下了。
裴景山去接了杯水,走到郁安志面前,郁安志伸手去接,裴景山让了一下,没给。
“你先说事情,我再决定这杯水是给你喝,还是泼在你脸上。”
郁安志笑了一下:“白柯回来了。”
就这五个字,裴景山直接愣在原地。
郁安志从他手中拿走那杯水,一点阻碍都没有,当即咕咚咕咚,把一整杯水都喝完了。
“啊,舒服。”郁安志喝完,去看裴景山,发现他还是维持着刚才那个动作,让人怀疑他是被点了暂停键。
郁安志老爷似的往沙发上一靠,说:“我就说,你不听肯定后悔吧?不枉我酒喝到一半,专门跑来跟你说,就是心里记挂着你这个兄弟。不然,我发条微信就行了……”
他一边说,一边晃晃手里的杯子,好像在晃悠什么胜利的奖杯。
裴景山听见这句话,当即回神。
但是他的第一眼,居然不是看郁安志,而是看了一眼他紧闭的卧室门。
郁安志跟着回头,好奇:“什么东西?”
这个醉鬼从进家门来就直冲了厕所,压根儿就没看见房内还有别人。
裴景山收回目光,说:“你走吧。”
郁安志大为震惊:“你就不问问我,他在哪儿?他什么时候回来的?他怎么没有找你?他这几年过得怎么样?”
裴景山又重复了一遍:“走吧。”
郁安志用一种极为陌生的眼光看着他,似乎觉得这人被夺舍了,要么就是大半夜的没睡醒。不然怎么可能,会是这个反应?
可能是喝了酒,郁家少爷的胆子也大了不少,围着裴景山转了一圈,然后惊奇道:“真是奇也怪哉。你吃错药啦?还是根本没听清楚我说了什么?——我说,白柯回来啦!唔……!”
他最后一句话说得声音有点高,被裴景山一下子捂住嘴,然后不由分说的把他给推出去了。
还顺便锁了门。
郁安志不死心地敲了半天,裴景山铁了心不理他,他站了会儿,觉得没意思,就走了。
裴景山难得的有些不知道该做什么。
言和光刚才听见了吗?
裴景山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发现这个地方已经被郁安志一身的酒味给污染了,难闻,就站起来,去卫生间洗了把脸。
最终才去开卧室的门。
裴景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莫名有些不想让言和光知道这件事——而就在不久之前,他还是很无所谓的。
毕竟,言和光在他这里,就是养的一只小兔子,喜欢的时候拿起来揉两把,不喜欢就算了,谁会在乎一只兔子是怎么想的?
直到言和光偷偷跑掉的那段时间。
他自己都难以形容那段时间的感受,理智告诉他这不是什么大事,但是情感却一直好像有火在烧,整个人都暴躁无比。
最终,他甚至自降身价,去把言和光带回来了。这在以前,根本是他想也不能想的。
裴景山走进房间,一眼就看见言和光坐在床沿,抬头看着他。
屋内的灯只开了一个床头灯,昏黄色的。
言和光白皙的侧脸被镀上了一层金光,乍看上去,温和得无以复加——但是他的眼睛平静,微微蹙眉,又有种难以言喻的伤感。
不等裴景山开口,言和光就率先说了:“你不要我了吗?”
裴景山虽然不是什么情感细腻的人,但是今天却无师自通了。
他能感受到言和光身上的伤感,甚至说……悲伤,悲恸。
言和光眉头蹙着,迷茫的可怜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像一只被遗弃的金贵的猫咪。
甚至裴景山都没说一句话,他就已经伤感至此了。
裴景山走到言和光面前,言和光的目光就一直追随着他,一直定格在他的脸上,似乎想要看出两个洞来。
“不会。”裴景山不知道被什么蛊惑了,声音居然温柔得很,伸手擦掉言和光的眼泪,“我不会不要你的。”
从前他只觉得,言和光太爱哭了,跟白柯一点都不像,所以他一点都不喜欢言和光哭。
但是今天却觉得,这眼泪也别样动人。
言和光保住他的腰,喃喃:“你发誓……”
裴景山无声哂了一下,居然还真的说道:“我发誓。”
第16章
言和光陷入了深深的幻境。
或者是回忆,随便什么。
他已经形容不出那是什么感觉了,只觉得自己重新回到了过去的时光,就像是——他得到了再来一次的机会。
言和光走在乡间的小路上。
这是他魂牵梦萦的故乡,所有的山野、房屋、稻田和窄路,他都一清二楚。
他走着走着,开始狂奔。
言和光看见了自己曾经就读的小学,然后是初中,接着是高中,最终看到了那条河。
叶璟禾在水中举起的手,像是举起的白色旗帜,又或者是在和他做最后的告别。
言和光猛然惊醒。
周围的灯光还是有些昏暗的,他一身冷汗地坐在床上。
每一次他梦到这个情景,就会被直接吓得醒过来。
可又无论如何都控制不住,各种方法都尝试了,这也让他的精神也越来越虚弱了。
言和光去看身侧的裴景山。
结果裴景山好像也没睡着,立刻发现他的动作,半坐起来,问:“怎么又醒了?”
言和光看见和叶璟禾相似的那张脸,痴迷中又带着眷恋,轻声说道:“做了个噩梦。我怕你走了。”
裴景山不咸不淡地“啧”了一声,具体情绪却没听出来。
似乎他现在心情不错,又似乎他在讨厌言和光提起这件事。
言和光浑身的冷汗半天都没有凉下去,他下意识想要去喝水,一摸却发现水杯是空的。
裴景山这才发现他状态有些不对。
实在是在“柔弱”了,就算他是个omega,也不该因为一个梦而吓成这样,半天缓不过劲来的样子。
裴景山直接坐起来,绕到另一边去,抄起言和光的空水杯出去了,大概几分钟后才回来。
他一屁股坐在言和光这边的床沿上,把水杯递还给言和光。
言和光接过那不知价值几何的玻璃杯,惊奇地发现里面的水居然是温热的。
据他所知,裴景山从来都只喝冷水,冬天时也连啤酒都要喝冰镇的。
“这就是你每天都往床头柜上放个水杯的原因?”裴景山把小夜灯打开了,看着他问,“你经常做噩梦?”
言和光抱着杯子,有些烫,只能像小猫一样慢慢嘬,闻言顿了一下,平静地说:“嗯。”
他是经常做噩梦。
或者说,这几年以来,他没有一天不做噩梦的。
而且基本是惊醒了之后,就不会再睡着了,他睡前要弄一些助眠药来吃,但常常后半夜就会醒来,枯坐到天明。
裴景山又“啧”了一声,不过这次能轻而易举地听出他语气中的不悦。
“这是什么原因?去看过医生吗?”
言和光摇摇头。
他大学的时候经济情况不好,虽然宁星阑和萧暮雨愿意给他帮助,但言和光都拒绝了。
他每年准时拿到国家奖学金,还利用周末和寒暑假的时间去兼职,学费是贷款,生活上勉强够用,但是看医生,对于他来说是一笔不菲的费用。
而且他当时,也觉得这并不是什么坏事——永远记得叶璟禾而已。
这分明是上天对他的恩赐。
尽管他每天都需要死一次。
裴景山点了一根烟,言和光微微蹙眉,但是裴景山没发现他这点轻微的表情变换,只说:“去医院看看。反正你一天也没什么事。”
说着,裴景山似乎想起了言和光那几件翻来覆去穿的旧衣服,又有些不可思议地问:“我是没给你钱用吗?怎么不见你买东西?”
提起这个,他还挺介意的。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