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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条河不算特别漂亮,但是在特定时节,河水会是一种很清浅的绿,一眼可以看见底部的东西,经常会有小孩儿瞒着父母,偷偷来这里摸鱼抓螃蟹。
言和光今天却没有感觉头晕眼花。
他看着河面,仿佛看见一个白色的旗帜在上面挥舞,仿佛是黑暗之中唯一的亮色。
言和光微微笑了。
不知道站了多久,言和光才惊觉有点冷,一抬手发现蚊子不知何时已经在他身上吃了自助餐。
他一眼都没有看河面另一侧早都烧焦了的民房,而是绕到另一边,直接上山去了。
上山是一条小路,虽然被村民们踩结实了,但还是有些淤泥。
言和光拿出手机的闪光灯来照明。
周围的林子是有一种南方特有的湿润味道,有点像没干透的雨露,间或还伴有虫鸣。
以前他很怕这种小虫子,但是现在,听见虫鸣已经没有什么心理波动了。
言和光走着走着,才想起来自己一时热血上头来了,什么都没带。
言和光想着要不要回去买点东西再来,但是现在那些商铺基本都关门了,他只好努力在林间找了几朵小花,摘下来陇成一把,然后用韧一点的草茎捆起来,看起来还真有那么点意思。
又走了大概半个小时,才走到一个坟前。
在这种经济程度不太高的乡村城镇,很少有人会选择火葬。
按照老祖宗的说法,人生下来活在土地上、靠土地赏饭吃、最终当然是要回到土地里。
落叶归根、入土为安。他以后也想埋在这里。
就是得劳烦宁星阑每年来扫两个人的墓了。
墓碑上没有照片,只有刻出来的名字,用朱笔描了红,在黑夜中稍稍显眼。
只是因为环境太潮湿,石碑常年都是湿润的,现在年久,上面生出了一些苔藓。
上次烧的纸钱还残留着些痕迹,坟后用细长的竹竿插了坟飘,不过现在有些烂了,看起来凄风苦雨的,很是可怜。
叶璟禾家里早都没人了,这些估计是上次宁星阑带来的东西。
言和光把那捧小花放在墓碑前,很小声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回应他的只有山间簌簌的风。
他现在也是要死的人了,估计见面之后,叶璟禾会生他的气吧?
倒是还没见过叶璟禾生气是什么样子。
言和光早已经踩了一腿的泥,也不讲究那么多,用力跺掉大的泥土块,直接靠着叶璟禾的墓碑坐了下来。
他们曾经无数次一起坐在山林间,看云卷云舒,飞鸟起落,他会被偶尔窜出来的虫子吓到面无血色,而叶璟禾则会小心翼翼地拿起每一种虫子,然后丢到远一点的地方。
怎么忽然就死了?
言和光没穿多少衣服,山里有点冷,但他并不想回去,于是把自己蜷缩起来,还是固执地靠在那块墓碑上。
然后不知什么时候,他睡了过去。
第二天,直到太阳晒到了身上他才悠悠转型,一睁眼,立刻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喷嚏。
早晨的山林温度很低,而且潮湿。
身上倒是还好,就是两只脚已经没什么知觉了,他站到太阳底下去,蹦跳了一下,让自己恢复温度。
等太阳全都照在他身上的时候,言和光顺着那条小路直接下山了。
这一次他没有去怀念什么风景,走路速度很快,几乎是一路小跑着回了家。
他拿了一个大桶,装上打扫的工具,然后又去丧葬铺子里买了纸钱和蜡烛,拎着他们又上了山。
其实说打扫还是有点勉强,因为山上总是脏的,但那种脏是言和光不抗拒的——泥土、灰尘、腐烂的落叶、青苔。
这些东西,天地间生来就有,和人类共存了几亿年,没必要追求什么。
他勤勤恳恳一上午,把叶璟禾的墓碑擦得锃亮,还有坟前的祭台——宁星阑从来干活不仔细,估计他去年来的时候,觉得这里还不算太脏,可以再坚持一年,就干脆没动手。
言和光打扫干净以后,又烧了一会儿纸钱。
他不相信这些,但是南方的风俗就是这样。
再说,万一这是真的,他们只送花不烧纸,叶璟禾在那边岂不是要领贫困补助了?
等全部忙完之后,太阳已经准备落山了。
言和光这才又后知后觉地打了个喷嚏,然后察觉到自己的胃正在剧痛。
之前分明没什么反应,但是现在一发现,这胃痛好像就很难忍耐似的。
言和光额头上瞬间出现了冷汗。
他扶着墓碑休息了一下,忽然就开始笑,先是无声地笑、继而大笑、最终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不知怎么,言和光居然有些迷恋这种疼痛的感觉,就好像这是对他的惩罚那样。
如果没有他,叶璟禾会考上国内最顶尖的大学,甚至会读研、读博,会有最美好的前程。
但是他呢?
他本来应该带着叶璟禾的那一份活下去,读最好的学校、找最好的工作、实现自己的价值。
但是,他却因为抗不住诱惑,选择了麻痹自己。用一种最令人不齿的方式。
其结果就是,他现在什么都不是。
言和光摸了摸墓碑上的朱红色的名字。
但是啊,璟禾,你千万不要生太久的气,上天已经帮你惩罚过我了。
第22章
S市已经接连下了几天的大雨,雾蒙蒙的。
裴景山搞完一天的工作回家,坐在后座心烦意乱地扯了扯领带。谈生意的电话还在一直响,他强打起精神来沟通半天。车内气压低得可怕。
陈思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把车开到地下车库电梯口,才说:“老板,到了。”
裴景山坐在位置上没动,还在打电话,直到又说了大概十多分钟才终于挂断。
陈思眼观鼻、鼻观心,等着他发号施令。
结果裴景山来了一句:“到了怎么不告诉我?你干什么吃的?不想干了就早点滚!”
陈思垂头停训,一点都不辩解。
这段时间就是这样的,他已经习惯了——他推测裴景山的更年期到了。
虽然他年纪还没有那么大,但是世界嘛,什么都有可能,没准儿不是更年期,而是老年痴呆呢?
裴景山教训完人,下车把车门砸得震天响。
陈思下车目送着他上了电梯,然后飞快钻上车,逃离现场,下班了。
裴景山回到家中,屋内有点乱。
他烦躁地一脚踢开碍事的椅子,忽然看见一个玻璃水杯放在茶几上——是言和光当时留下的。
裴景山无声骂了句脏话。
他当时让言和光滚,后面的事情都是陈思去处理的,他现在不知道言和光滚到哪里去了。
这几天生意上的问题也让他烦躁无比。
裴景山克制了一下自己,发现自己确实没什么自控能力,于是打电话给陈思。
“你下班了?谁准你下班了?”
“我给你十分钟,不能出现在我面前的话,你明天就立刻收拾东西滚蛋!”
十分钟后,陈思敲响了房门。
裴景山问他:“言和光呢?”
陈思:“……啊?”
裴景山表情不善,感觉上班的戾气都在此时爆发殆尽:“我问你,言和光呢?”
陈思说:“……他、他走了啊。”
怎么这个老板这么不按套路出牌?按照道理,白月光回来之后,老板不应该直接爱上白月光,然后替身拿钱提桶跑路吗?
难不成他拿到的是爱上替身剧本?
陈思作为一个ABO世界里的bate,一直看不懂AO恋,于是他只能看着老板即将爆发的表情,选择做了一个哑巴。
裴景山山雨欲来:“走了?”
陈思解释:“上次……他就走了。也没联系我,也没回那个别墅。可能是回去上学了吧?”
裴景山说:“我年薪给你开那么高,你就这么给我办事的?”
陈思心说你们alpha心都脏,身体更脏,但立刻表态:“是我工作上的疏忽,我现在立刻就去联系他!”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