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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的想象里,觉得这种“活在记忆里的传奇人物”的坟墓,应该要更特殊一些。
而面前的坟头,和他们来时路上看到的其他坟没有什么区别。
想来如果不是有人特意记住回来探视,三年五载的,肯定就要变成无人问津的荒郊野坟了。
“看完了。”言和光站在稍远一些的地方,语气不好。
但裴景山才刚刚抱得美人归,是心情最好的时候,根本不和他计较。
裴景山从包里拿出他早上特意去买的白菊花束,放在了叶璟禾的坟前。
言和光有些诧异。
他只知道裴景山今天起得早,但没想到他是去做这个了。
一时之间,别的苛责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两人在晨间的山林中站了一会儿,谁都没说话。
风微微吹过来,也不像冬天那般冰冷刺骨了,空气微凉得恰到好处,令人心情舒畅。
这个时候,山间小路上又上来了几个人。
言和光和裴景山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还有小孩子尖锐兴奋的喊声,脚步声。
两人对视了一眼,都有些意外。
这个地方很偏僻,村里又没剩多少人了,还全是年纪大的,所以基本是看不到人来的。
而很显然,那行人也没想到会有人在这里,看见他们之后都停了下来。
言和光认出来了,这是叶璟禾的父母。
还有叶璟禾的小叔叔,以及一个新的孩子,大概只有六七岁大,最调皮的年纪。
“是你们?”叶璟禾的母亲就开口说话,立刻就气血上涌似的冲上来,要动手的样子,“言和光!你还有脸来这里?啊!你还有脸来?!”
他们不知道叶璟禾放火了,在他们看来,叶璟禾是为了救溺水的言和光才死的。
也就是说,如果不是言和光,叶璟禾就根本不会死。
言和光实在没想到会在这个时间遇上。
他诧异了一瞬间:叶家之前住在村里,后来有了点钱,就像宁星澜家一样搬到城里去住了。
而他们都有自己的生活和工作,最开始的时候还会逢年过节回来扫墓,后来干脆就不回来了。
当然这些都是言和光听邻居们说的。
不过应该很准确,因为他和宁星澜每一次回来,都能看到上次他们祭奠之后留下的痕迹,没有别人的东西留下。
宁星澜还曾经偷偷骂过叶璟禾的父母。
没想到,现在这个时间,不是春节清明,居然也能遇上。
他电光火石之间想了很多,听见那些话语也没有反应,下意识就一低头,等着她骂。
这是他处理事情一贯的风格。
只是骂两句而已,而且叶璟禾的母亲也没有说错,如果没有他的话,叶璟禾也不会死。
他完全能够体谅。
但裴景山是个忍不了的脾气,直接把言和光拽到了自己身后,皱着眉说:“你什么意思?”
他语气很不好,显然是要发难。
但面前的三个大人全都在一瞬间震惊了,原地站着不动,死死看着裴景山的脸。
“你……小禾?”年轻的小叔叔说。
他这一下子就算是把几个人的心里话给说出来了。
裴景山皱眉,是个睥睨无双的架势。
那一瞬间,中年男人就立刻道:“不、不是,他不是小禾。”
裴景山冷笑:“我当然不是。”
裴景山天生感情比常人淡漠一些,能对曾经为了言和光粉身碎骨的叶璟禾另眼相待,却忍不了这上来就骂街的妇女。
就算事出有因,他也不伺候。
几个大人对视了一眼,那中年妇女就冷笑,不跟裴景山说话,看着言和光:“你这是什么意思?觉得对不起璟禾,就找了个跟他长得像的吗?!”
这一句话直接摸到了裴景山的逆鳞。
中年妇女却不依不饶,声音更尖锐了:“你知道对不起他,就为了他去死啊!你偷偷活着就算了,还找了这么一个人,带到璟禾的坟前来,你要气死他吗?他死了!你都还不放过他!”
她的声音穿透力太强,林间的飞鸟都被惊起,旁边的那个小孩儿看见亲妈这样,不知被点燃了哪根神经,也扯着嗓子开始叫喊。
一时间,比菜市场还要吵闹。
裴景山脸色一下子冷得像冰。
是他非要上山来看的,现在却连累言和光被骂。
“少说两句,少说两句。”中年男人开始劝她,冷冷的目光看了一眼言和光,“你跟狼心狗肺的东西费什么口舌呢?他是天煞孤星的命,克死爹妈,又克死了小禾,不要理他了。”
这招以退为进,直接杀人诛心。
言和光的头低得更深了。
那小孩儿也不知道听懂了没有,反正亲爹态度都摆出来了,立刻像疯了一样,一边尖叫着一边冲向了言和光。
裴景山直接拦住他,那小孩却显然泼皮手段了得,直接一口咬上了裴景山的手!
裴景山没经历过撒泼打滚的地痞流氓,完全不知道他小小年纪就已经千锤百炼了,防住了他的爪子,没防住他的嘴,被咬了个正着。
“嘶——”裴景山疼得吸了一口凉气。
那熊孩子的爹妈居然还在后面叫好。
言和光不知从哪里爆发出来的力气和勇气,直接把那小孩儿一推,就推了他一跟头。
小孩儿摔在地上,衣服全脏了,立刻开始嚎啕大哭,满地打滚,一时间魔音贯耳。
两个大人也像疯了一样,冲上去看他们的宝贝儿子,中年妇女厉声说:“你干什么?!”
言和光护在裴景山身前。
此时乱成一团,他已经顾不上害怕和愧疚了,只觉得这件事情,不能拖累裴景山。
虽然裴景山跟他在这小山村里住了一个多月,但在言和光心里,他归根结底是不同的。
这种“护着他”的感觉,在言和光这里,一时间还有些新鲜。
“气数尽了。”裴景山却忽然低声说了一句,回头看了那坟头一眼。
估计这一家,到叶璟禾这一代,就已经走到了穷途末路,再难出好人了。
混乱之中,言和光没听见。
小孩儿不停撒泼打滚,那中年男人热血上头,就要冲上来动手。
言和光死命想拦。
已经够难看了,至少、至少不能在叶璟禾的坟前跟他父母动手。
但中年男人已经杀红了眼,直接用力一推言和光,言和光向后摔倒,被裴景山接了个正着。
“贱人!贱人!”中年妇女也嗷嗷叫着冲上来帮忙。
只有那年轻的小叔子试图拦了一下,却几句话都被哭声和尖叫声盖住了,动作也没能拦下来,原地做了个无用功。
裴景山“啧”了一声,耐心告罄。
他对叶璟禾确实有感激之情,但肯定也感激得很有限。
裴景山重新将言和光拽回自己身后,忽然说:“你们要多少钱?”
在场的人都一愣。
包括那个小孩都减小了哭声。
两个大人回头看了看小孩,小孩立刻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一样,重新开始嚎啕大哭,干打雷不下雨,却比刚才还要凄厉三分。
裴景山表现得像个人傻钱多的冤大头,又问了一遍:“你们要多少钱?”
中年妇女早都注意到了裴景山的穿着,一看就是有钱人,只是之前想到这个有钱人居然顶着一张和叶璟禾相似的脸,和言和光一起出现在这里,才觉得怒火中烧。
但现在,在裴景山一句“要多少钱”的问句下,那怒火一下子就熄灭了,忽然觉得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了。
甚至连看言和光都顺眼了三分。
两人对视一眼,中年男人说:“我儿子摔得可不轻。”
这就是要抬竹杠了。
言和光在后面拽了拽裴景山的袖子,示意他没必要给这些人钱。
裴景山没理他,似笑非笑地问:“你们来的路上,看到院子里停那辆车了吗?”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