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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脂木豆(三)(2 / 2)

“先试试合不合身吧。”裁缝见宋意情对款式毫无异议,提议上身。

“你先换衣服。”韩异廷见状,眼神从她微缩的指尖收回,转身撩起门帘,到屋外等待。

她目送他出去,却觉得他的背影不似来时那般英挺。

宋意情对这些仪式感的着装并无太大要求,提不出多少精细的意见,况且里子换了,身体还是同样。每件换上都很合适,没有需要调整之处。裁缝不仅仅负责制衣,还早早就帮她规划好了妆容和造型,递过来设计图纸。宋意情也很满意,便让她继续这么做下去,该缝合的缝合,该锁边的锁边。

虽只是试衣服,但六套礼服更换下来,耗费的体力不少,再加上略作点评和考虑饰品搭配的时间,等结束已至下午。

有这几个小时的接触,宋意情对韩异廷略有熟悉,逐渐习惯他的陪同,送她回家的车上便没有中午那么尴尬,两人偶尔还会对街边事物议论上一句,气氛融洽。或许相当于她用行动接受了那句,“我们重新开始”。

车子开过一个路边的公共电话亭,里面空荡,无人使用,却激起宋意情的回忆。

那个神秘的电话号。

总将电话簿拿在手中研究,她已经可以背下那串数字,扭头问韩异廷:“我忘记你的电话号码了,可以再给我一个吗?”

韩异廷手边无纸,先给她念了一遍警备署办公室的号码,又背一遍家里的。

号码很好记,不用写下来也能背住。可是,都不是那个电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它到底是属于谁的呢,竟在原主心里比闺蜜和未婚夫还重要。难道是她多虑了吗,其实那只是一串极为普通的数字,随意做了个标记而已?宋意情刚有怀疑就否认,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个线索也太不讲道理了,纯属消耗她的感情。剧本杀和解题可不一样,不需要干扰项。

车子再开一段,忽然急刹车,将后座的两个人都吓一跳。

宋意情的额头险些撞到副驾驶的座位,惊魂未定地往外看,原来是一个报童横穿马路。

他根本不管这边的车,急吼吼地向对面跑去,追上一个穿西装的男人。这街上穿中山装和马褂的男人远比穿西装的多,惹得宋意情也多看了几眼。那人举止斯文,看起来像个读书人,与满街低头弯腰的全然不同,才会惹得报童急于上前兜售报纸。

他低头与报童说了几句话,绕过他想走,又被追上去拦住。

男人见状无奈,只好从兜中取出一点钱,买了份报纸。报童欣喜地不断弯腰感谢,又挎着布包寻找下一任买家。

韩异廷让司机把车靠边停下,不等宋意情问,开门追了出去。不过多久,带着一份报纸回来,迭好递给宋意情:“想看报纸?”

“谢谢。”她看着这印刷古老的白纸铅墨,双手接过。通过报纸来了解周围的消息,是个不错的方法。

回到宋公馆门前,如珠已在台阶上候着。见车驶来,她提起裙摆跑下台阶,撑伞帮宋意情遮挡阳光,韩异廷站在车边目送。进门前,宋意情似有感应,捏紧手中报纸,回头看他。

他唇角一弯,对她道:“下次见。”

“下次见。”宋意情轻点下巴,转身藏入公馆的一片冷气之中。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圣经·传道书》说:“日光之下,并无新事。”可宋意情看着窗外久久未落的日光,觉得眼前哪里都是新事。

她摊开韩异廷给的那份报纸,回忆车中。她不过多往那个报童看了几眼,韩异廷便能领会她的意图,无论是出于善意还是恶意,他应该十分关心原主。宋意情很久没有读过报纸了,信息时代,人人都用智能机。小时候不爱读,长大翻出来,都是铺在地上垫东西,哪曾发挥过它真正的用途。这时候的纸张不如现代细腻,有些地方还有毛边,印刷的字迹也常常发糊。繁体字笔画复杂,动不动就晕成一团,仔细看才能辨认出内容。

宋意情翻遍报纸,没能找出什么有效信息。这是份八卦报纸,刊登的都是道听途说的新闻,辞藻夸张惹眼,称之为“传说”都不为过。占据报纸最大版面的正是宋叁小姐失忆的传闻,写得神乎其神,什么被闪电劈中,神明附身,获得了超能力,已不是肉体凡胎,经过一段时间历练就要飞升成仙。

至少这故事有一点编对了,现在宋意情体内的灵魂,与原来的确不是同一个人。

但就连头条都这样不着边际,哪怕与事实略有接近,有隐喻之嫌,可没有清奇的脑回路,宋意情真无法将其中所写与现实对上号,全当看故事,嗑着瓜子读完全部。

如珠进屋时见宋意情端着别家的报纸在读,她上过学堂,识得字,所以谈吐不似普通丫鬟那样粗鄙,看到标题的报社顺口道:“咦,叁小姐怎么在看这等叁流小报,以前您可是顶嫌弃的,总说里面都是夸这个男的风流倜傥,骂那个女人水性杨花,看得心里直冒火。家里一直都订着春秋报社的周报,这一期昨个儿送到,您还没看,我去楼下给您拿上来?”

原来这时候报纸就已分出了叁六九等,她扬扬手,将喝空的水杯递给如珠:“不用了,放在哪的,我下去拿,正好活动活动。”

据说宋老爷与南边来的海商谈生意去了,宋夫人去看城东的几家铺子,宋显时那一日现身后又回洋行。他才从国外归来不久,被安排接手洋行和票号的业务,前些日子要交接的内容太多,他索性搬些简单的物品去住着,渐渐熟悉之后回到宋公馆,可经营家业没那么简单,他依旧早出晚归。

偌大的家里,只有她像个闲人。

这便是旧时代的贵族小姐吗?宋意情心想,那也太没技术含量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只留她一个主人的宋公馆显得略有冷清,宋意情去一层的大书房找到春秋报社的报纸,旁边还堆有许多一起被送来的杂志读物。她发现这份报纸的纸张明显比刚才那份高档,印刷也更加清晰,标题严肃正经。怪说不得那个穿西装的男人会拒绝报童的兜售,看他的样子,绝不像是会喜欢低劣叁俗刊物的。

但是韩异廷没注意吗?还是只单纯觉得她失忆,爱好突然改变也属正常。

她拿着这份报纸回房时,穿过几层门望见佣人们的休息厅。

有宋意情的嘱咐,他们在烈日下迅速地忙活完各自事物,坐在一起喝她叫厨房准备的消暑茶,有说有笑地谈论着琐事。宋意情想起那日看到的管家,他又随宋老爷出门了,这些佣人平时说话不多,眼睛看得却不少,也许能从他们这里打听到一些情报。

她换了个稍微亲切的表情,朝那边走过。

宋叁小姐从来没有到过佣人活动区,她刚靠近,所有人就停下谈论,全都站起来看她。

宋意情哪享受过这等礼遇,赶忙道:“都坐,我就是来跟你们说说话。”

有人搬了把椅子到她身后,她刚要弯身,他又拦住,找来干净的手帕擦了好几道,连椅子腿也不放过,才让宋意情坐下。这些佣人都是个顶个的人精,想到宋意情这段时间失忆,突然接近他们,一定是想了解些东西,全都在等她开口。

围着一整桌的眼睛都往自己身上瞧,宋意情可算体会到以前开会时领导的感觉。

“你们也知道,我这一失忆,许多事情都忘得干干净净。”宋意情的手边送来一杯消暑茶,最后一个佣人也坐下,听她发话,“所以关于你们的有些情况,也需要了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叁小姐放心,我们一定知无不言。”他们应道。

要的就是这个意思,宋意情先从拉家常着手:“你们都在这里做了多久了?”

众人纷纷回答,有两叁月的,有一两年的,最长的一位待了五年,是厨师长。他说他五年前从外面到晖城来求生计,本来宋公馆从来不在外面招人,但他机缘巧合给宋叁小姐做了盘宫保鸡丁,被她一眼相中,很荣幸地成为所有现存佣人里工龄最长的,语气中满是自豪。与他一起工作的甜点师工龄排第二,做了四年半。

听起来这个宋叁小姐还是个吃货。

宋意情又问:“你刚才说宋公馆从不在外面招人,是什么意思?”

有人解释,宋公馆出手大方,给佣人的工钱多,生活条件也不错,逢年过节还有奖赏,大家都想来,所以招人时格外严格。大部分来这当差的,都是家里有亲戚已在宋公馆,互相介绍,或者从专门的佣人中心招工。可佣人中心不好进,每年报名的有几百人,最后筛选出来的不过几个,还要经过为期半月的训练,最后输送到各个大家族中当高级佣人,与他们这些杂役不同。

甚至有时候,能从佣人中心招来人,还算是体现家族身份的象征。

说到此,宋意情自然地点出:“那现在的管家,就是佣人中心招来的?”

几个人面面相觑,回答:“是……但也不全是。”

果然有故事,宋意情一下来了兴趣,连忙追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现在的管家是您那次外出回来后新招的。原来的老管家想回去照顾孙女,跟老爷提了辞职。老爷念他为宋家工作多年,给了好大一笔还乡路费,还帮他买票,叫司机送到火车站,走得算是风光。现在的新管家虽说也是佣人中心来的,但是……”他们有些犹豫。

“但是……?”宋意情很想知道后续。

可当面编排大夫人,他们还没那个胆子。

宋意情见他们为难,大概猜出:“没事,尽管说,是真是假我都不会怪你们。”

其实这是宋公馆公开的故事,算不得秘密。老管家走后,宋大夫人亲自向宋老爷推举了一个人,将他送到佣人中心培训了一段时间,结束后直接来宋公馆做管家。宋夫人与宋老爷谈论时就在客厅,人人都听见。

“不过,还是老管家走得太仓促了。”又有人道,“佣人中心今年的招工还没开始,实在是找不到接替的人,老爷正心烦,夫人为解老爷的燃眉之急,才临时推举了一位故人。老管家也是奇怪,他在老爷身边做了二十多年,从未听说他孙女的事,忽然急匆匆地就要走,我们怀疑莫非是生了什么病。老爷给他那么一大笔钱,也许是治病钱。”

看来其中确有蹊跷,问题不出在年轻的新管家,而是突然告老的老管家。

按照一般故事套路,老管家匆忙远走,一定是因为背负着不为人知的秘闻,而且与这个家有关。顺着这条线索继续追寻,肯定会有收获。

但她再细问,这些佣人便提供不了更多解答,毕竟他们在这里做工的年岁都不长。了解到这些已算收获,宋意情见状,嘱咐他们继续休息,拿着手里的高级报纸上楼,思考下一步行动。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顺着木质的楼梯向上攀爬,鼻腔中都能闻到一股陈年的气味。不算难闻,好过甲醛,但也不算很好闻。转折的平台角落放着矮脚凳,用来摆装饰的铃兰花。这种花很有意思,无论在哪个国度,它都被当做纯洁和优雅的象征,有“谷中百合”的称号,甚至被叫做“圣母之泪”。但特别就特别在,如同淑女一般的铃兰,其实全株有毒。控制好剂量可入药,过多则可能引发心力衰竭。

不过还没听说哪个人吃铃兰吃死的,大多是家里的宠物猫误食。宋意情的手指从倒垂的花朵下兜过,继续上行。

经过宋显时的房间,她发现门微微敞开一道缝,里面立着一桶水,地板擦得光亮。有佣人来打扫,中途收到其他人的呼喊,一起去楼下喝凉茶。想到没多久要回来,便没落锁。

这是个调查的好机会。从宋意情多年的狗血肥皂剧阅历判断,离开的老管家说不定和宋显时就有很大关系。否则怎会他恰好留洋归国没多久,他就迫不及待地离开。

宋意情将手贴在门上,轻轻推动,先确认走廊无人。抬手时门上没有留下痕迹,她怕鞋子在木地板踩出声音,走得蹑手蹑脚。她仍让门敞开,方便监听是否有人上楼,好及时撤离。

宋显时的房间比她的略小一些,家具摆设也相对简单。没有专门的梳妆台,衣柜倒差不多。书桌对着窗台,床的一边是床头柜,另一边是落地灯。简单的茶几和小沙发让客人来访也能找到地方坐下,书柜里塞着的却不止书本。有勋章、奖杯、相框还有一些模型。宋意情走过去观察相框,金色海浪边,里面是四人合影。

两个手拉手的孩童年纪还不大,女孩比男孩略高一些,是她和宋显时。后方坐着的便是年轻的宋老爷和宋夫人,每个人脸上都挂着笑容,看起来十分温馨。

见此宋意情却有些失望,如果真有内情,他还会将合照摆在书柜里吗?

她拉开透明柜门,将相框拆开查看。她“啧”一声,这的确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合影,照片背后没有垫第二张,反面也干干净净,毫无异样。她不死心,将其举在阳光下查看,照片毫无变化,用放大镜,也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看来搜集证据远比她想象的难,她挫败地叹一口气,将它装回去,摆回柜中的红酒瓶前。

这些留洋派都有喝酒的癖好,哪怕不喝威士忌,也会喝些葡萄酒或香槟。这瓶已经开过,还剩一半,房间里却不见高脚杯。

她合上书柜,想再去检查一下抽屉,或许那里才是隐藏秘密最多的地方。刚刚走两步,却听到略重的脚步在向上接近。宋显时的房间离楼梯很近,似乎还有佣人们的低声谈论,好像是喝完凉茶,打扫的人回来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能再继续搜下去,宋意情转身往外。

可她的动作还是慢于反应,那几个仆人踏上楼梯,正好撞见她从房间出来。

这该如何解释。

望见他们略有诧异的神情,宋意情在脑中构思理由。

他们只是愣了那一下,明显在奇怪,却没有一个人问出口,弯腰打招呼:“叁小姐。”

宋意情正在犹豫要不要此地无银叁百两地编个理由,又有人跑上楼,带着喘气。

“叁小姐,程家少爷来访。”

又是新人物。

来得刚好,宋意情立即问:“哪个程家少爷?”

来人也想起,程家人口众多,少爷小姐加起来有七八个,他家小姐如今又识不清人,便答:“程谦行,是程家的五少爷,以前与您有些私交。他还带了两个人来,已经在小偏厅等了。”

这名字同样耳熟,一听是他,宋意情给如珠使眼色,让她跟自己下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宋公馆的布局她已经非常熟悉,犯不着仆人指引也能找到小偏厅在何处。只是奇怪,程家少爷听起来不是个普通身份,现如今宋公馆又无其他客人,他们为何不带他去大偏厅坐,偏要去那小偏厅。而且刚才没有一个仆人发出异议,似是对这样的安排司空见惯。

她走到门口,如珠停脚。

“叁小姐,我不能进去了。”如珠道,“宋公馆的规矩,我们这些佣人是不能进小偏厅见客的,以前都是您独自一人接见。”

这么讲究?宋意情再看一眼紧闭的门,看来这地方还藏有秘密。至于究竟是何,进去以后就能揭晓。

“那你回去吧。”宋意情放她走。

如珠“诶”一声,站在墙边目送她进屋。

小偏厅有两个门,一个联通花园,一个联通公馆。宋意情反手关门时,下座的人朝她看来。没有佣人,连杯茶都喝不着,程谦行等得烦闷,见到宋意情便牵动唇角,形成两个窝。不是酒窝,在唇角下方,浅浅的。

宋意情坐下,她面对的正前方就是小偏厅的另一个门,正完全敞开。外面的地上跪着两个人,他们嘴被白布堵上,手脚用麻绳绑住,身穿灰白色坎肩和短裤,脸上满是灰泥,干涸的红色痕迹更是数不胜数。他们不像寻常打工的人,有些江湖人士的样子。

已被绑了整天,又在烈日下暴晒,能将鸡蛋烤熟的地面更是把他们的膝盖烫脱了皮,他们早就失去挣扎的力气,互相靠住。若不是眼睛还在眨,宋意情都要怀疑这两人还活没活着。她哪见过这阵仗,眼神从他们身上挪开,一路经过小偏厅精致的家具,翠绿的盆栽,回到程谦行。

“为什么把他们放在那?”她问。

不与他打招呼便算了,一来还问这样的话,程谦行却不计较,转动手上的机械表,说道:“你不是怕弄脏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宋意情的鞋底在地毯上碾了碾,想到那两人身上脏兮兮的泥,觉得他说得也是。地毯蹭脏了,擦都不好擦。

“有什么事吗?”

“就上次那件事,喏,我这不是亲自领人给你赔罪来了。”程谦行从怀里取出一封信,走到宋意情面前,弯腰递给她,桃花眼里似乎含了她所未见过的山水,灵动却也危险。

宋意情抬手捏住,他的手指忽然伸直,碰到她的指甲。

轻浅却逾越的触摸,她惊得收手,将信举在身前,双眼盯他。

见宋意情这样躲闪,程谦行笑出声,视线从她的手移到她的脸,落在鼻梁的那颗痣,驻留许久,又瞄到脸颊的那颗,最终起身回到座位:“你真的忘了。有意思,宋家最有话语权的宋叁小姐竟然失忆了,我还当你是装的。”

宋意情双目垂着,他的猜疑令她不喜,反驳:“谁会无聊到装失忆。”

“谁知道呢,说不定你又有什么鬼点子。”程谦行坐得没有刚到时那么直了,懒洋洋地往后斜靠,翘起二郎腿。他在桌上摸半天,既没有茶杯也没有水果,无趣得紧。

宋意情拆开信,发现抬头是写给程谦行的,字迹与她的一模一样。

她翻到最后,落款人果真是宋意情,日期是她穿越的前几天。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这大概是宋意情参加过最荒诞的葬礼。

如珠在比平时更早的时间将她叫醒,葬礼流程复杂,要早些做准备,还特意从衣柜里找出一条黑色长裙。雕成百合的水龙头里喷出温水,宋意情泼到脸上,看着镜子。来这里已经有许多天,周围的环境渐渐熟悉,可她终究有些不习惯。原身上的肌肉记忆帮助到宋意情许多,有时看到脸上出现并不熟悉的微表情,诧异之余,她又有放心。原主留给她的不仅仅是一个谜团和一副躯壳,她从未打算据为己有,只想好好地扮演这个“宋意情”。

擦拭完毕后,她坐到梳妆台前,如珠照例帮她梳头,挑选首饰。无论任何场合,穿金戴银都仿佛是这个家庭的底线。

这些大户人家的丫鬟也真是多才多艺,收纳、穿搭、美容美发、清洁,样样精通,放在现代一个技能就够养活她,现在却只能做个低叁下四的奴仆。整个宋公馆煞有其事地挂上黑白两纱,屋檐摇晃的纸灯笼上写着“奠”,等到入夜,更是惨淡。葬礼的举办点在旁边的礼仪厅,平时宋家举办大大小小各项宴会都在这里——包括一个月后的那场婚礼。礼仪厅分为两层,正门入内,悲怆的音乐已然奏响,一张垫着黑绒布的桌上扣着叁个木盒,里面是枯死的铃兰。

各个宾客送来的白色花圈靠满墙壁,象征悼念的白菊将木盒团团围住,花团锦簇。宋意情站在一旁,接受来宾们的安慰。漫长的几个小时,她才领会到什么叫演技,远超电视里的叁流演员。每个人带着悲痛无比的表情握住她的手,有些人甚至抹起眼泪,仿佛那几朵花是他们亲手所栽。甚至还有人随身携带悼词,当众朗诵,话音方落,角落里一声不甘示弱的“呜呜——”,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女士被扶到偏厅休息。

宾客都带了些礼物过来,大多是植物的种子,又或是培育好的盆栽。每个人都情深意切地拉着她的手,送上这份礼物的同时,不忘强调一句:“好养。”

大批赶到的人告一段落,有个休息的时刻,如珠见其他佣人忙不过来,去帮忙端茶倒水,宋意情一人留在原地百无聊赖,端望起整个大厅。因为这场葬礼的“逝者”是叁株植物,便没将遗像挂到墙上,或许他们也觉得对着一副景物特写哀悼实在是太滑稽。不过……这满厅的花,也好不到哪去。

宋意情想,明明是祭奠植物的死亡,却又用植物做陪衬。

这就像是如若哪天真的死了个人,堂中摆着他的遗体,周围却里叁层外叁层里躺了更多人烘托气氛。

那场景,惊悚中又带些可笑。

宋意情不禁“噗嗤”一声。

趁无人发现,她迅速收敛表情。葬礼的主办人当场笑出声,那叫什么样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在笑什么?”身侧却放下来一杯茶。

他的声音压得极近,盖过不远处播放的音乐和人群的嘈杂,灌入耳中。宋意情吓得激灵,转脸发现是韩异廷。“没,没什么……”她拍拍胸口,心有余悸地低头看那杯凉茶,显然这是倒给她的。

“一直接待客人,站累了吧。”韩异廷叫人拖来把椅子,放到宋意情身边,见她不喝,又将茶盏推进几寸。她坐下后,端起瓷杯,这茶呈深红色,抿一口微微发苦,没有加糖,却有清凉感,应当是用哪种植物泡出来的——宋意情又想笑,这和在遗体面前喝福尔马林有什么区别。

她往韩异廷那边觑一眼,注意到他穿着执勤的制服,大臂上挂了袖标。“警备署最近有什么大案吗?”

为何他作为署长需要亲自出动,却又不去执勤,反而在这里徘徊。

见她目光落处,韩异廷微怔后反应过来。“倒是又忘了……”他指的是她失忆的事,“每次宋家举办宴会,都是由警备署接任监察,在我上任前就是这个规矩。毕竟半个晖城的大户都在这里,万一出了什么差错,我们担待不起。既然署里事务不多,哪分什么署长不署长的,我也就一起来了。况且,保护你,也是我的职责。”

他乌黑的瞳眸撞入她眼中,坦诚地表明,最后一句是刻意的附加。

宋意情险些拿不住茶杯。她及时移开眼,不去看这轻易让人失魂落魄的眉目,韩异廷瞄到她被鞋箍得发红的脚。

在现代时宋意情不常穿高跟鞋,哪怕遇到正式的会议与客户也是一双平底鞋便能打发,哪想到这位大小姐却一排高跟。刚穿上时她只觉得像在踩高跷,平衡能够勉强维持,就是不太利索。还好这鞋底很软,尺码合脚,不至于受罪,可站了那么久,再合脚的鞋,还是在脚背留下痕迹。

“难受吗?”

他在她面前半跪,将她的小腿抬起,解开鞋上的扣。

得见天日的脚趾头露出来,宋意情下意识活动:“还好……”脚背上轻轻一圈压痕还是出卖了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趁着四周无人注意,韩异廷的手掌捏住她的脚尖,珠圆玉润的脚趾放在手心。这个时代裹小脚的门户已经不多了,特别宋家还有留洋的背景,更崇尚自由开放,宋意情的脚不算精致小巧,却也无人说得什么。他轻轻地捏住,按揉几圈。

“这样会好点吗?”

被不熟悉的男子握着脚,哪怕他是名义上的未婚夫,宋意情仍有些不适应,甚至脸上有些发烫。就算是她生存的地方,也不会轻易把脚交给别人捏住,哪怕是在商场试鞋。这个动作从来属于亲密关系之间才会做的,韩异廷却如此自然。

不得不说,他按摩的手法十分到位。

手指有力却不至于将她捏疼,脚底的神经很多,她又怕痒,稍有不对便会吃痛地喊出声,或是痒得难忍大笑。哪一种反应在现在的场合都不适宜,他拿捏分寸,放松了她脚上所有不适的部位。这只结束,又换另一只。

斜扣归位,他站起来。周围时刻关注的佣人早就准备好湿毛巾,及时送上。

“谢谢你。”

韩异廷正要说话,新的访客到来。正巧又有端着酒杯的人趁机打断他们,想拉韩异廷到旁边私谈,他将那些无意义的客气咽回去,用眼神与她暂别。

宋意情照例接待来宾,收下他们送来的盆栽苗,让如珠收到一边。

其实她也大约知道,为何这葬礼的名目如此荒谬,来客却依旧可以布满大厅。望着布满长桌的糕点食物,二楼的棋牌室座无虚席,端着酒杯的人窃窃私语,原主决定举办这场宴会时,根本就没有考虑过这是个葬礼。它可以用来祭奠所有东西,铃兰、百合、雏菊,没有区别。

她想看的,无非是谁会出席,谁向她臣服。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这大厅里摆的花花草草实在太多了。又是夏季,葱郁时节,各类花香混在一起,像半吊子调香师胡乱堆砌的劣质香水,嵌在一股夏季独有的厚重感中,让宋意情喘不过气。她叫人来搬走,又将门窗都敞开片刻,气味散去后,才获得片刻的清静。再与几批客人寒暄结束,她筋疲力尽地斜靠在椅子上,拿把团扇扇风。姿势一点不雅观,脚跟还从鞋里探出来放松。无人对此提出异议,好似司空见惯。韩异廷经过时,见她这样不庄重,向她投去笑容,还轻巧地出了声。他正要说些什么,又被后方的人叫住。他只好投给她一个遗憾的眼神,转身应付。

他送来的凉茶喝空,宋意情想找地方续杯,手还没抬至空中,小厮神出鬼没,提着壶给她斟满。宋意情还在琢磨他是从何处冒出来的,他又轻飘飘地溜走,侍奉别的宾客去了。

大厅衣香鬓影,如珠环绕一周后,从门口的接待那取来登记册。自从宋夫人知道宋意情独自接待过程谦行后,便放心地将更多事交由她办,还说若有不清楚的问如珠就好。她这个丫鬟细心又体贴,常常能考虑到宋意情所不能之事,很多时候她不仅把如珠当个助理,更当做一种依靠——但她知道这不是个好习惯。她们只是雇佣关系,连主仆情谊都谈不上,如果如珠选择背叛,自己定死无葬身之地。她不知原主信任如珠多少,在信息不对称的情况下,她对所有人的感情都要预先打个问号。将死之人身边,哪能有一个人可以百分之百信任。

宋意情接过如珠递来的册子,到场的嘉宾都亲笔签名,附上入场时间。有些人只是晃晃便离开了,另一种字迹在后方记录了离场时间。那字是如珠的,宋意情认得出来。她不由得瞥她一眼,后者只是双手交迭在腹前,保持那样的姿势站立。

有些受邀却未到场的被红圈标注出来,还有些是蓝圈。

见宋意情翻得疑惑,周围人不多,如珠附耳解释,红色圈上的人曾与宋家往来甚密,这次却不打招呼便缺席,蓝色是从前少有交情,邀请试试的。简单来说,一方是突然疏远,一方是毫不买账。至于这两种人日后要如何处理,全看宋意情的决定。

她翻弄翻弄,才交涉过,许多名字都仍记得。宋意情看到一行空白,既没有被标红,也没有被标蓝,问:“那祝娴呢?”

如珠面露难言:“祝小姐仍未到。”

像是要故意打破她这句话,门口忽然传来声音,不算高调,但足以让宋意情听见。

“祝小姐到了。”

还不等她放下茶盏,身披黑色罩纱的女子下了车后,提起裙角疾步奔入。她的罩纱上缀着斑驳,在礼仪厅的光照下,折射不偏不倚的细碎白闪,静如星海粼粼,动若湖海波澜。遮住半张脸的黑纱也盖不过眸中粲然,霎时让其他宾客的服饰显得过于低调,就连宋意情都逊色叁分。她低头打量一番累赘的衣物,再比比祝娴的,望见她的脸庞时,眼光闪动。

没想到她拿到的剧本竟是如此标志的一个美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可惜还没开场就穿越到这个地方,亏了。

宋意情还在想七想八,祝娴已弯腰到面前,捧起她的一双手:“情情……你可还好?”

被这样一双灵动的眸子盯着,就算是同性,宋意情也有些不好意思,回答道:“倒是还好。”祝娴的手心细腻柔嫩,被她捏着,像泡在温水之中,指甲修得恰到好处,十指圆润饱满。不知道民国时期有没有指甲油,宋意情没在房间里发现,但感觉祝娴的指甲表面像刷了一层,晶莹透亮。

坐到佣人送来的椅子上,知晓她失忆,祝娴再言:“前些日子听说你给我打了电话,但我在城东处理些事物,一时抽不开身,总惦记着来看你。收到你发来的葬礼请柬,便抛下手头杂事,忙不迭地赶过来了。你还适应,想起来些什么没有?”

与别的宾客不同,祝娴没有拿花草,她带来的慰问礼由随身的仆从交给如珠,收纳到仓库。

“没想起来多少。”宋意情只能低头答道。

祝娴失望一叹。

“但你能先记得给我打电话,我还是很欣喜的。”

不知是不是错觉,就算是宋夫人面对宋意情的失忆时,也并未表现得像祝娴这般关怀。太过热情,反而让她有所顾虑,总觉得祝娴的目的并不那么单纯。但宋意情切实地看过剧本,祝娴的故事线虽不完整,其中暗藏无数谜团,但她对原主的感情并非作假。

“早知如此,我何必退出城主竞选。现在你又失忆,岂不是程家独大。”祝娴慢悠悠地说,忽而掩嘴,“此事宋夫人可已同你说过?”

城主改选,宋意情眸色凝结。

她倒是记得有这么个故事背景。晖城的老城主即将卸任,新任城主将从几个家族中产生。但因祝娴对此参与不多,后续没再说到相关的内容,她就当个背景随意看过去了,不曾上心。她这功夫提起来,难道其实是个重要线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宋意情倒还觉得奇怪,已是民国时期,为何管理一个城的不叫政府,还要选出个城主来,听着相当封建统治。

“倒是提了一嘴,可没有细说多少。”宋意情试探道,“也就是城主改选,四大家族如何的……你还知道什么吗?”

看她已略知一二,祝娴放下心来,继续讲道:“现在四大家族已不复存在了。原本秋、宋、程还有祝家是晖城最大的四个家族,上届城主是秋家的老太爷。可他于叁年前遭人暗杀,后来晖城有了临时政府,又有……警备署联合接手。”她提到警备署时,略作停顿,眼神飞快地向韩异廷那边瞟去一眼,嗓音压低,“晖城的大权暂时交到他们手中。但家族治理晖城多年,早晚是想夺回实权的,按照惯例,也该到换选的时候了。”

“但四大家族不复存在?”

“秋老爷死后,秋家的后人只顾着争夺他遗留的财产,斗得你死我活,又闹着要分家。最后一个秋家分出了七八个旁支,拿到巨额遗产,半数以上都迁到晖城外过逍遥日子去了,留在晖城的基本都是被斗垮了动不了的,秋家也就这样没落了。祝家只有我这个独女,我对这些勾心斗角的东西向来敬而远之,你以前是知道的,本想退出……可现在一看,若是祝家宣告退出,你又这般,岂不是只剩他们程家了?”

程家……“程谦行?”

听到他的名字,祝娴意外抬眉:“你们已然见过了?”

“前些日子他来过我家。”

祝娴摇摇头,却只是抚了抚宋意情的手背,不再多透露什么。

宋意情觉得她忧心的样子不像作假,虽总觉得她还是隐瞒了自己一些故事,问:“祝娴,我可以相信你吗?”其实她也觉得这个问题有些愚蠢,有哪个恶人会直白地告诉她,“不要相信我”呢。

祝娴抬起头,深而又深地望到宋意情眼底。宋意情在试探她,她何尝不是如此:“只要你还是宋意情,你就永远可以相信我。”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没再谈多久,祝娴被端着酒杯的人叫走,正好留给宋意情考量的时间。团扇摇曳,吹面不寒,她这架势倒逼近古装剧里的军师,就说他们怎么都喜欢拿把扇子,边思索时边摇扇,哪怕没有什么高深的见解,也显得醍醐灌顶。眼前来客穿梭,好生奇怪,明明她才是举办这场宴会的主人,可除却入场时的交谈,再来攀谈的人屈指可数,纵观全局,宋意情仿若置身事外,以一种凌驾于人的角度俯瞰他们。正如剧本杀的玩家。

无论扮演的是什么角色,最终,也不过是在体验他人的故事。

祝娴的出现,寥寥数句,却给宋意情提供许多信息量。望着不远处的纤长背影,韩异廷在厅内踱步,宋意情收敛神色。

虽然还没有明确的证据指向,但她能够梳理出一些简单的动机。

根据祝娴的说法,城主更迭,程家和宋家是竞争对手,从她目前的处境看,原主在宋家又极具话语权,绝对是极为强势的候选人。那日程谦行特意登门拜访的行为以及借道一事的来龙去脉,更是证明宋家地位略高于程家,换言之,程谦行若也有竞争之心,宋意情绝对是一块绊脚石。

不过他是五少爷,光是内忧就有四人,不知道程家是立长还是立贤的规矩,如果是前者,那么他的当务之急可不是除了她这个外患——这都是她的初步猜测。

至于韩异廷。警备署署长,目前真正掌控晖城的人。如果将来城主选出,几大家族势必会联合起来逼迫警备署放权,这或许也会成为他的动机。这条动机线同样不够完善,除掉她一个人可没用,韩异廷若真有这样的想法,该做的应该是毁灭家族势力,废除城主制。那他又何必与原主订婚?在这样的大环境下,联姻更显得像屈服。

除非说他们的订婚在他的计划之外,可那就与动机出现矛盾。

她暂时只能揣测到这里,想要深入,还得靠证据。

说起证据,昨天傍晚宋意情在书桌右侧的抽屉发现了一本账簿,日期是今年,仍在更新,不过从她莫名穿越到这里以后便暂停了。账簿总是隐藏着许多机密,毕竟耳朵和眼睛都能骗人,金钱永远不会。落在兜里的,总是响得当啷,底气十足。

宋意情并非会计或出纳出身,看不懂其中的许多款项,哪怕是名目和价格,将纸盯破也发现不了端倪,倒是发现每个月会有一笔固定的资金划到春秋报社。要说这是报纸的订阅费,那也实在是太贵了些,赶得上好几个佣人的加在一起的月钱。书中自有黄金屋,可不是真要拿座黄金屋来换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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