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我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个地方,不过卓家是江湖人,应该知道些什么。褚匪唤来近侍,吩咐道,去将卓家兄妹请来。
卓春和卓川很快上来了。
赵凉越问:卓姑娘和卓少侠,可知道宁州的沧清山?
卓春回道:卓家常在东面跑镖,宁州来得不多,我之前更是没来过,但记忆里卓川好像来过一次,还提及过沧清山。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卓川绞尽脑汁地回想了一番,突然道,想起来了!我少时跟爹来过一次,确实路过了,那地明显的穷山恶水养刁民,最爱出土匪了等一下,难不成那天袭击我们的就是沧清山的土匪?
多半是了。赵凉越又问:你还记得哪一年来的吗?
卓川摸摸后脑勺,为难道:只记得是老早来过,具体哪一年没记住。
卓春道:是建宁五十三年。
姐,你记这么清楚的!
因为那一年你刚七岁,就嚷嚷着要跑镖,但你是家里独苗,爹娘就没同意,但最后还是拗不过你,爹只得亲自带你在身边。
也就是十六年前。褚匪思忖稍许,道,那个时候的沧清山,估计真是名副其实的土匪窝。
卓家兄妹闻言目露疑惑,赵凉越却是知道褚匪话里的意思,便同卓家兄妹转了话题,将唐县文书的事大概讲了讲,看能不能据此想起些什么。
根据赵大人的话,我确实想起来点,沧清山离唐县还算近,是在唐县西南。卓川又道,不过唐县的两名官吏费劲心思,将沧清山的名字这样拐弯抹角地送到驿丞手里,能看这些文书的又是吴易本人,要是吴易察觉了,这不直接灭顶之灾?
卓春摇摇头,道:吴易此人几乎不理政务,每天闲散度日,所以文书恰好多半到不了他眼里,更不要说这两人之前的文书素来无聊,烦得人头疼,估计没几个愿意翻的。就是不知道,这消息到底想传给谁了。
赵凉越道:居师兄所言,我推断此消息就是传给我们的。
卓家兄妹同时疑惑:师兄?
褚匪莞尔一笑,道:是我。
卓家兄妹愣了下,但卓春看赵凉越叫得十分顺口,褚匪自己也接受得心安理得,便并不多问,倒是卓川又起了好奇心,但随即被卓春一个眼刀给砍没了。
溪鳞说的是。褚匪拿起之前几封文书交给卓春看,道,这两人在我们来宁州前,就是口水账一般的文书了,显然是早就在做准备,而开始暗携消息,刚好和我们来宁州的时间吻合。所以,我怀疑有什么关键证据在沧清山。
卓春会意,问道:褚大人可是要我提前去沧清山一趟?
正是,眼下我们需要暂且留在宁州城。褚匪吩咐,你到了沧清山,想办法联系那里的人,看看能不能探出些什么来。
卓春领命,交代了卓川几句话,就立即动身出发了。
赵凉越拿着公文接着比对,疑惑道:这两人每次揭发对方,所标注同一事项中贪墨的金银数量都是不同的,看起来像是为了诬陷随意捏造的,但既然特意写了藏头诗引我们去沧清山,那这些数估计也大有文章,而且赵凉越说着看了眼卓川,卓川识趣地退了出去,赵凉越才叙道,我看师兄的反应,应该是料定薛冉就在沧清山中无疑了,所以文书的事多半也与他有关。我在想,他引我们过去,是要砍下你的项上人头,还是将一份能救宁州于水火的证据交给我们。
我赌后者。
褚匪侧身看向广袤的碧空,没有一点云影,恍若一池净水,澄澈得让人觉得不真实,但看它的人眼中,却是格外的坚定和笃信。
赵凉越突然又回想起,当时薛冉在他刺过去的时候,并没有将锋刃对向自己,而是选择格挡收刀当时情急没有多想,如今看来,当面对自己仇敌近在眼前,还能想到不殃及无辜,是乃真仁义君子。
赵凉越倏地笑了一声,道:那我也赌后者。
褚匪回头,略略惊愕地看了眼赵凉越,随即桃花眼噙上笑意,又开始犯病道:溪鳞啊,你莫非是看师兄下了赌注,就抱着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一般的心态?
赵凉越敛了笑意,正色道:褚大人多虑了。
好好好,我不逗你了。褚匪脸上半分认错的模样都没有,偏偏还要佯装可怜,不要把师兄两字收回去啊,这可是我上刀山下火海换来的称呼,实在是不容易的很。
怎么听着像是自己忘恩负义。
赵凉越正要怼上褚匪一句,京墨回来了,道相关人等已经候在府衙公堂。
褚匪微微蹙眉,问:不是让你亲自守着,派人回来通知我吗?
大人,有柚白在呢,哪里用得到我?京墨忙道,赵大人一早就派他过去了,而且那个裴茺中途想跑,使了一招调虎离山,我都被骗了,幸好被守在屋檐上的柚白看到,三两下就又给绑回来了。
褚匪瞥他一眼,斥道:还好意思说,你和你手下最近怎么了,一个塞一个没用?等回京了,把你们两年的例银全给我吐出来!
京墨啊了一声,当即低下头,挂了张苦瓜脸,道:可是那个裴茺真的很狡诈啊,而且我手下的人怎么也犯错了?我天天在这呢,我怎么没看大人,赵大人,你们等等我!
而褚匪早就带着赵凉越下楼,骑马往府衙去。
天际日渐西沉,残阳如血,正是倦鸟归林之时,却有人在见证最后的日落,或为赎罪,或为正途,或为宿命。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宁州衙署。
夜色渐浓,褚匪手下近侍和卓家人马将府衙围了个水泄不通,吴易被迫携一众官员等在门口,双手揣在袖中,面色郁郁,旁的同知贾汉远看长道上人还没来,心里十分忧虑,凑了过来小声道:大人,这褚匪实在是过于心狠手辣,今日他这般连夜查案,又将裴师爷抓了起来,是否已经发现端倪?
吴易一听褚匪这两字,便觉得自己手指的断口又在隐隐作痛,皱眉道:你当他年纪尚轻,是凭一张脸坐上刑部尚书的吗?手段和魄力哪样都少不了。
那我们该怎么办?
和我之前说的一样,拖到宋櫆带人回来,褚匪再神通广大,就他们那点人马,总归敌不过宋櫆的兵马吧?
长一张马脸那个,嘀咕什么呢!坐在门口石狻猊上的柚白见状,直接将手中吃剩的梨核砸向贾汉远脑门,水渍当即糊了他右眼,眼珠子也像被拳头揍过,瞬间火辣辣的。
贾汉远本能地抬手捂住右眼,然后轻轻揉着,窝了一肚子火气,但并不敢吱声。
因在场官吏都是见过柚白武功高低的,上个敢反抗的裴师爷已经被五花大绑扔堂里了,大腿已经骨裂,尚在哎呦叫个不停。此番贾汉远哪里敢说一句话?当然只得忍气吞声认了,想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宋将军回来控制住褚匪等人,定要叫这兔崽子好看!
少顷,褚匪和赵凉越到了。
吴易换上一脸笑容,和贾汉远一同上前要扶他们下马,被褚匪抬手拒绝,还顺势扯了下缰绳,引得座下马儿扬起前蹄,惊得吴易往后跳了下,一把年纪差点摔个当场归西。
不好意思,这马认生。
褚匪翻身下马,转身过来扶赵凉越也下了马,然后两人径直并肩进了府衙,往公堂上坐下。
进来吧。褚匪语气慢悠悠的。
吴易携官吏进堂,拜过礼后站定候着,但过了好一会儿,公案后并无动静。
吴易疑惑地抬头窥探,见褚匪只顾着将茶吹凉,然后递给旁边那名唤赵凉越的户部度支郎中,还被拒绝了,然后他又坚持着再递过去。
吴易一时摸不着头脑,便拱手问:褚尚书?
褚匪没理会他,倒是赵凉越看了过来,但也只是看了眼,然后低头无奈地接过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