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楚得意洋洋:没错吧?
系统觉得哪里不对, 但是人工智能对于人类的道德观念还缺乏理解, 思来想去也不知道具体问题出在哪里,干脆略过了它,老老实实地夸了一句:
你知识真渊博。
片刻后,人工智能又问:
可是秦楚, 为什么说密诏是刘辩的求助信?
事业狂秦楚听它提问, 立刻放下了插科打诨的心。
事实上, 她自己也只猜到了刘辩与何氏并非齐心一条, 对郭嘉求助信一说,的确不大理解, 于是将这问题对着郭嘉重复了一遍。
郭嘉当然不知道他主公脑袋里还住了个非人类, 且对人类的勾心动机一窍不通。
他只当秦楚不理解天子此举, 慢悠悠地摸出一把鹅毛扇, 故作高深地扇了两扇, 才慢条斯理地开了口。
主公近来忙于奔波,或许对外地各处的动向有所不知。
首先,与主公同在凉州的董仲颖,在我军出发后两日同样南下前往雒阳,与我军擦肩而过而据嘉所知,并州丁原等人也早已到了雒阳。
与主公不同,这些军阀本就远离雒阳,在各自州郡根基深厚,轻易不可调动。
若是先帝,尚有可能借助天威利益唤来他们,然而少帝年幼,多半连他们的姓名与职务都对不上号,遑论召集外臣维护统治了。
说到这里,郭嘉轻嗤了一声。
他平时随缘得很,做什么都吊儿郎当没脾气的样子,此时提到召集外臣,却难得表现出了嘲讽。
他一字没提何进,表情却已将不堪大用的评价甩在了何大将军的脸。
东汉王朝的统治已持续了百年,再动荡也不过是西羌外族的进攻。因此,这些既得利益者理所当然地认为,不管再怎么折腾,内乱是绝对不会有的。
如果有,充其量也不过是马腾韩遂之流的西凉内乱,什么水花也没翻出来。
然而愚人与智者之差别,就在于愚人往往被经验蒙蔽了双眼,不愿相信世上还有另一种可能。
秦楚明白他未尽之语:
因此,其他军阀均是受到何大将军征召才入京的。
何进今日才将密信送到我军,可见此前凉州天使送来,让我归京的诏令,只可能
只可能是天子个人的指令。
天子找谁不行呢,偏偏绕过了雒阳的所有人,千里迢迢寻上秦楚,这背后的含义就太深了。
他所求的多半就是秦楚那支军队了。可皇城里掌握大多数军队的不就只有一个人,何进吗?
然而在真正见到刘辩之前,他们谁也不能给出一个确切的说法毕竟,聪明人只能猜到聪明人和正常人的想法,还有一种人的脑回路,确实不好乱猜。
真正要紧的谈话也不过就三两句,他们还没真正入城,掌握的信息有限,揣测太多反而会扰乱思绪。
秦楚沉默下来。
信使还被五花大绑在营中,这些人可没有秦楚那样的修改器,从西凉到雒阳,来回至少要二十天时间,一时半会回不去,也没什么人会起疑。
她们今日刚抵达雒阳城郊,消息还未传到何进那里,不妨先将人扣在这里,再等一等,至少将刘辩密令一事瞒下来,免得惹是生非。
这是预料之外的好牌。
郭嘉显然也是这样的想法。
也不知哪里来的眼色,秦楚的眉头一动,这位谋主就像是猜到了她要说什么。他立刻呼来守卫:
来人!
侍卫一撩营帐,带起一阵迎面的风,雒阳春季湛蓝的天恰好从帐帘缝隙里透露出来,让她心情平白不错起来。
让孟起看那信使看仔细些,这些天都紧张些,别给机会让他跑了。其余的大小事务,让他自己看着办。秦楚流利地吩咐了几句,好心情地拍了拍他肩膀,行了,快去吧。
侍卫恭恭敬敬一抱拳,转身便跑。
依着刘天子的秉性,秦楚也悠悠站起身,她伸出手,随意理了理不太齐整的额前发。
她一只手拨开帐帘,顶着京城和煦的暖风,忽然轻快地笑了一声,声音里带着点自嘲,他若是被人撺掇了,把我喊到御前,让我即刻入住掖庭,都不算稀罕事。
和他那个第一次看见她就长吁短叹可惜比皇子大了些的亲爹一样。
先帝刘宏兴建西园,又设裸泳馆,尽行荒唐之事,刘辩自小听惯了他爹那些破事,自己又是那样懦弱摇摆的人,若是听信了哪些人的谗言,说不定真能做出这种事来。
不过这都是最坏的情况了。刘辩刚刚上位,未必有那所谓的帝王心。
秦楚一偏头,果然看见郭嘉跟了上来,走到她身侧,一同巡视营地的搭建情况。
她忽然想起,自己当年跟着皇甫嵩朱儁突破黄巾时,也是这么一个风和日丽的春季。天高且远,云却又轻又慢,比起凉州的灌满袖袍的风,不知温柔了多少。
秦楚带来了两千人,其中一半都是后来在西北招募的娘子军。
这些来自凉州的女人,动作起来比其他士兵更加卖力。秦楚走着走着,便看到常为难马超的阿湘,她这时正半蹲着捶打栏杆上的铁钉,神情严肃得如临大敌,不由一哂。
她自己走到了这里,身后一座金城,身上背了多少人的期望,未必能有真的自由。
然而然而能给另外一些人,那些本可能被相夫教子困于故乡的女人,给她们另一种机会,那也足够了。
若是少帝真有此意,那董氏外戚想联手宦官扶立先帝幼子,也并非不可理喻。郭嘉忽然道。
秦楚愣了一愣,才意识到他是在回复少帝令她入掖庭,于是笑起来,摇了摇头:
何必呢这些年来,刚登基的天子是个什么地位,你我心知肚明。
傀儡就是傀儡,它是榆木是良木,对于大局又有什么关系呢?
是了,这年幼的少帝空有帝王头衔,却比她更加不自由啊。
她压根没从郭嘉话里听出什么别的意思。
郭嘉听她回答,哽了一哽,摇着羽扇的手都慢下来了,半晌才悠悠长叹一声。
有的人拐弯抹角地想把心迹透露出来,结果委婉过头,成了抛媚眼给瞎子看。
唉。主公说得对,是嘉浅薄了。他无奈道。
他有时也觉得自己可笑。谋士谋士,设谋献计这么些年,他当然有无数计策能让秦楚知晓他心意,可是以后呢?
她是主公,是君主,多少年前就通过心意,拿对心腹下属之心竭诚待他,而郭嘉明知不可,却偏还是生了情愫。
蔡琰贾诩既然看得出来,他又能在秦楚面前瞒多久呢?秦楚知道后,又会怎样看这段曾经赤诚的君臣之情呢?
他只敢旁敲侧击,以期从她的言行举止中嗅出风向,好决定是否将这情感继续深藏于心。
秦楚浑然不觉地扶剑漫行,那双上挑的杏眼在春季阳光的照射下转盼流光,脊背却比剑都直,神色也比西凉夜里的池水都要平静。
郭嘉深深地望了眼她,在秦楚注意到之前,抬起了羽扇,掩面苦笑。
我真是这辈子也就懦弱过这一回吧。他心想。
刚刚停下的军队已经散开,士兵们叮铃哐当地扎起营寨,木制的栏杆被锤进地面,想来不久就能完成。
秦楚带着郭嘉在圈出来的营地里走了个来回,看着士兵们利索地搭出给营寨雏形,正盘算着找个妥当时机,先回京城看看,忽然听到手下侍卫又来禀报:
主公,营外有一队人马,为首的自称陇西董仲颖,意欲求见。
秦楚本来心情不错,闻言脸色骤变。
她拧起眉看向那侍卫:
你看清楚了没有,他人马几何?
那侍卫大约没想到她会问这个,迟疑了片刻,才不太确定地回答:
与我军差不太多最多不过三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