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压着声说:余烬,找到味蕾跟你一样变态的同好了。
是个社畜啊~~、头发黑、皮肤白,好像长得不错。、欸,还有股香味儿!、不会吧,该不会是余烬在外头惹下来的风流债?一群男大学生嬉笑,说出口的字都咬在牙齿里,传不出去,但谁都知道这年纪的男生能说些什么。
余烬风流花心,男女不忌,对男大学生来说已是玩得很开,尤其他身边那些男女各个像被爱情冲昏头脑,为余烬做尽争风吃醋的事,让余烬的同学朋友大开眼界。
还有男的,年纪比余烬大不少,出社会工作有一定年头,瞧着斯文内敛,却能跟其他男的、女的,撕得脸红脖子粗,可谓是好戏一出。
吵嚷声更大,内容更过分,在场面将要失控时,余烬开口:别造谣啊,犯法。
轻飘飘一句,眼皮都没抬,就熄了话题。
服务生将麻辣烫端到秦毓桌上,特辣的呛位直冲脑门,口水疯狂分泌,胃似乎在蠕动,五脏六腑都像火在灼烧,秦毓直勾勾盯着红彤彤的汤面,慢吞吞拿起筷子,左挑右捡,始终没能入口。
前面的冰箱突然被打开,冷气铺面而来,秦毓抬头,正见到拿冰水的余烬,对方穿着白色球衣,胳膊鼓起的肱二头肌像蜷缩的小老鼠,手臂略粗,目测比他的大一号,手指很长,握着冰水,水从指缝间滴落,一瞬就让人想到犯规的画面。
小腿虬结有力,脚下蹬一双被炒出天价的网红球鞋,鞋尖对向这边,朝这边走来,接着是一瓶冰冻酸梅汁杵在眼前,秦毓顺着那麦色的手指尖往上看,对上余烬洞悉一切的戏谑目光。
不能吃辣就别逞强,很浪费。余烬将酸梅汁往前一推:配着能解辣,我请你,顺便请你以后别来,真挺浪费。
他以为秦毓是为了某个目的假装能吃特辣,大概率认为是来接近他,毕竟他重辣这件事在大学城不是秘密,曾经也有不少人假装特别能吃辣接近余烬,试图和他拥有别人不能有的共同爱好。
秦毓垂眸:谢谢。
余烬挑了一下眉,放下酸梅汁就回座位。
秦毓没动酸梅汁,起身倒白开水,拿起筷子开始吃,小心翼翼的,尽量不沾汤汁,如果汤汁太浓就用白开水涮一涮,此举惹来邻桌人心照不宣的嘲笑。
秦毓先一步吃完,有些可惜地看着红油汤面,在胃部痉挛加重前,先一步买单,带走没冰冻的矿泉水,在路边就着水吞吃胃药。
另一边,余烬等人吃完开始结账。
店主看余烬点了特辣,又提到另一个点特辣的客人,还说他们这儿的特辣比魔鬼辣还魔鬼,以前还曾经办过活动,只要连续一周点特辣,就免三个月的单絮絮叨叨说了一堆,被人不耐烦打断,大声说:不是吧老板,你没见刚才那个人点了特辣却不敢吃几口,还用白开水烫过再吃。
我看啊,人不是来吃辣的,是别有心思。
余烬面无表情,有些烦同学拿他来打趣。
店主闻言很惊讶:不会吧?刚才那位客人特别能吃辣,我记得很清楚,他就是我说的那个活动唯一的赢家。当时很多人挑战都失败,我以为不会有人能成功,没想到真有人赢了三个月的单!之后三个月,他来吃了一个多月,然后没再来过。
店主颇为怀念:我还挺想他,从没见过那么能吃辣、又那么喜欢吃辣的人。
男大学生们面面相觑:还真是来吃的啊?
余烬心念一动,又想起那张脸,匆匆结账跑出去,转了几个地方才终于在马路边看到等红绿灯的人,于是朝那边跑去。
嗨,还记得我吗?
秦毓侧着脸看他:我没得健忘症。
不是,我是说余烬薅着头发,露出一丝懊恼,让他瞬间有了反差感,一下拉近距离:上次洗手间我说走出失恋的最好办法是开始一段新感情,哥,你看我怎么样?
秦毓失笑:什么怎么样?
余烬正色道:哥,那个人不值得。
秦毓收起笑容,神色发怔,逃避似的躲开余烬炽热的目光,捏紧公文包,几秒后释然般说道:我不认同你的话。
余烬靠近,替他挡住阳光,也挡开冒冒失失骑过来的电动车:怎么说?
我认为走出失恋的最好办法是快刀斩乱麻,然后用美食麻痹感官。
比如特辣蔬菜烫开水?
秦毓被逗笑,沉默一会儿,主动说:我胃不太好,很久没吃辣了。
戒辣的时候一定很痛苦吧。
还好,我喜欢的人不爱吃辣,我陪着他吃饭,就看着他,味蕾不能满足,但心是满足的。秦毓的视线落在车流里,落在远方,飘飘忽忽的,为情所伤、情深不寿的形象就这么竖立起来。
余烬见过秦毓的渣男情人,为了另一个人掐住秦毓的脖子威胁,那时的秦毓脸色苍白、眼里和唇色极红极艳,神色脆弱仿佛一碰就碎,却有股异常坚韧的气质糅杂其中,极端的容色对比和极端的气质对比,使秦毓这样一个陌生人在刹那间便与记忆中的人重合,猛地挣脱迷雾,走到跟前,用那双深情的、通红的,充满破碎感却又怎么打也打不碎的目光望着他,只望着他。
你是京大学生吗?
哪里看出来?
我以前是京大隔壁的学生,男朋友是京大的,经常去球场看他们打球,有些东西一眼就能看穿,不需要什么理由佐证。
是师兄啊!
别都不是一个学校。
一样,两家亲。余烬看红绿灯亮了就提醒一声,完了问:师兄姓什么?
秦。我叫秦毓。
我叫余烬。秦师兄是回来看望母校,还是来工作?
两者皆有。秦毓看着街道,颇为感慨地说:感觉陌生了,多了很多建筑,听说连宿舍也都翻新。
变化的确很大。余烬煞有其事地说:不如我带师兄逛一逛校园,就当陪陪我行不行?
秦毓被逗笑,犹豫片刻,不忍拒绝余烬期待的眼神便点头:那麻烦师弟你了。
不麻烦。余烬自然地握住秦毓的胳膊,拉着他向前走:先去教室,再去宿舍后面的树林看看。
秦毓:一般人似乎都会选择先去操场,再去图书馆,现在教室说不定还有人在上课。
余烬:空教室可多了。这时候很有趣的,什么音乐社团、魔术社团、鸡尾酒社团五花八门,还能蹭到好吃好玩的,特别有意思。师兄不知道吗?
秦毓不好意思地挠挠脖子:以前忙着恋爱不是有说高中死读书,大学谈恋爱吗?
所以师兄真就践行到底?践行了十年?
你怎么知道十年?
那时听到了。
其实不止十年,我大一就跟他在一起,纠缠到现在也有十一二年了。秦毓撩起眼皮,眼里有一丝忐忑:你会觉得我恋爱脑吗?
不会。深情不该被质疑、否定,不求回报的付出更不该被嘲笑。
余烬看他的目光里流泻出一丝迷恋,像透过他看着什么人,那应该也是一个深情付出、不求回报的可怜人。
秦毓只当不知,偏过头,有些羞恼的样子,是被陌生人过于炽热的温度灼到的懊恼,不至于春心萌动,是恰到好处的反应。
余烬:走吧,趁现在还能吃到社团烤出来的免费蛋糕。
秦毓快三十的人了,体能比不过二十岁最巅峰的时候,被余烬拉扯着奔跑,闯进别人的社团里,看余烬和人插科打诨,将顺手拿来的东西递给秦毓。
有时是一朵纸扎花,有时是一盒饼干,甚至还有一杯鸡尾酒,秦毓推脱不过,只好加入,被带动得活跃不少,脸上笑容越来越多,眼睛也越来越明亮,余烬眼中的某种欲望便也越来越明显秦毓明白那种欲望,是一个享受填补过去遗憾的过程,是享受自己拯救了一个失意的中年人、享受自己逐渐取代一个失意中年人眼中的光,成为他追逐的新方向、他新的感情投射地,他将会成为一个人的感情世界里的救世主。
他会收获一份绝对忠诚、真挚的感情,这是他最真实的欲望。
也许是求而不得,所以退而求其次,只好将这份欲望放在替代品身上,由替代品暂时满足内心的渴求,直到下一个更完美、更可怜的替代品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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