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他自然谁也没有见到,这些人来去都隐藏在暗影中,昨夜被他撞见已然是意外,总不能还要一起吃个早饭。
他的住处没什么多余的东西,也没有什么仆从,雇了隔壁的大婶每日替他做一份饭菜,换下的衣物就搁在竹篮里,大婶走时拿去,浆洗好了再送来。
今日上门时还叮嘱,最近有凶人匪徒,飞天遁地,夜半三更取人性命,就在长安城附近流窜,要他近日小心。
谢承口中答应,心道我已经见过了,确实很凶。
他们见面也不多,唐无铮每一次执行要紧的任务之前,都会来见他一面。他说若是此去不归,见到的最后一个人是谢承,这样才不算遗憾。
“难不成你没有亲人要见?”
唐无铮回答的很平静:“我死了,族中不会亏待我弟弟,无需担忧。”
谢承闷闷地哦了一声,唐门向来以血缘为牵绊代代传承,有些排外,但也绝了心怀不轨之人潜入的可能。
若是你们自己人叛变了?这世上并没有什么是真正可靠的。
唐无铮手中把玩着暗器,闪亮的刃口就在他手指间翻飞,看得人心惊胆战。
“所以有逆斩堂。”
他不意外,连万花谷这样的世外桃源都有聋哑村,一个延续数代的家族不会没有一点防备。
“所以……你是逆斩堂的弟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唐无铮没说话,也没否认,谢承意会,不再追问,只去看他手上蝴蝶一样翩飞的暗器。
“小心!”
他见谢承赤着手就要来碰,猛地一躲,谢承握了个空,身体顺势前倾,倚在唐无铮身上。
“有毒。”
暗器躺在他掌心,四面都是刀刃,闪动着幽蓝色的光。谢承用指尖捏着中间细细端详,赞叹道:“都说唐门精于机关暗器之道,果然很美。”
他的用词让唐无铮想起天罗堂弟子们形容机关时的沉迷,下意识问道:“你也习天工之术?”
“算不上,我只是个手艺人。”
他总是这样称呼自己,唐无铮见过他的案台,零零碎碎的器具,有些他也叫不上来,他也见过谢承做出来的小玩意,足够以假乱真。
“仿着做一个,能成吗?”
唐无铮给他看的东西不难,谢承笑着推回去,说你看不起我,我才不做。
他去掀唐无铮的面具,男人向后仰,谢承不依不饶,双手都搭到他肩上,又偏过头去亲他的下巴。
“你躲什么……又不是没看过。”
唐无铮按下他的手,拧在背后一把握住,低下头吻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本就比谢承高一些,鞋底又装有机括,前方可弹出刀刃,贴着鞋跟能拆下匕首,他全身上下都是这样的机关暗器,只有露出来的领口是麦色的皮肤。
唐无铮怕误伤了他,亲近之前总是先摘去千机匣,再脱去外衣,摘了护甲才靠近,谢承抱怨说好像你来这里,只是为了多干我两次。
唐无铮披着谢承的外衣,是他不太穿的宽大的襟口和袖袍,叮叮当当坠着许多珍珠流苏,他喜欢看谢承穿些精致时兴的衣物,但是自己常年都是便于行动的劲装。
谢承坐在屋栏上点烟,白玉的烟杆是他前一阵琢出来的好东西,花里胡哨地镶了不少金银珠翠,拿在手里宝光流动。唐无铮坐在他身边,谢承转了转烟杆,他便低头借谢承的手吸一口。
他愈发懒散地靠在唐无铮肩膀,半个身子偎上去,两个人亲亲热热地靠在一起分享烟草的苦味,唐无铮话少,如果谢承不说话他可以沉默到离开,谢承想叫他的时候,也不说话,凑上去舔一舔他的嘴唇。
他每次停留的时间也很短,最多不过两日,他总有很多事要做,或许这世上该杀的人太多,杀不尽也荡不清。
这个世道早就颠倒错乱,好人坏人都不快活,修桥补路无尸骸,杀人放火也没有了金腰带,最大的战争结束,但是各地之间摩擦依旧不断,大家都心知肚明,这个王朝正在走向末路。
就好像谢承知道他要去杀人,但他不会问,也不会劝,每个人都有自己要做的事,这是唐无铮的选择。
刺客刀尖舔血,每一次的告别是刃口蜜糖。
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会稍微放纵一点,可以短暂地忘记身上背负的东西,谢承从来不谈俗事,在他身边可以假做岁月静好。
大多数人都不愿意自己的爱人总是在月色中奔赴不可预知的前方,他的尽头只有死亡,目标或者他自己,总有一个会先咽气。而他只在下一次相会时更用力的去拥抱,去亲吻,然后再一次告别。
“怎么白天来了,怪稀罕的。”
谢承光着脚窝在躺椅上,盖着的外衫滑到腿间,敞开的领口间还有一点斑驳的痕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耽搁了。”
唐无铮不再说话,别过脸,谢承低头看到自己松散的领口,漫不经心地笑了笑,略拢了一把头发又躺回去,拍了拍扶手。
“躺一会?”
唐无铮没应,在一旁坐下,闷不做声,他昨夜就到了,但是刚靠近就听到里面传来的声音。
他听过很多次,是谢承的喘息和呻吟声。
谢承身子敏感又娇贵,总是起初热情的像挑衅,做久了就要哭,会抓伤他的后背。
他在屋顶上坐了一夜,那声音没多久就平息了,他从来没有对谢承许过什么承诺,谢承也从不与他谈感情。他不生气,只是心里有些空,又想自己若是死了,至少谢承不会太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