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盏茶的光阴过去了,箭矢落地的声音,清晰地传入了蔺池双耳中。
换做从前,蔺池双恐不会相信自己为了一个男妻,强行逆转静脉,以全身的内力,与地面对冲,只为怀中人的安全。
尘土飞扬,惊飞了林中啄食的鸟雀,及至扬散开来的尘土落地。
山中不远处,穿着短打的采药小童听见一声巨响,顾不得手中的人参,便跑去看看究竟是发生了何事,他与爷爷在此隐姓埋名数十年,难不成还有仇家找上门来。
小童找了一处可以藏身的地方,却见周围并没有人迹,壮着胆子走的更近些。
平坦如镜的地面,骤然凹陷了一个大坑,地面以龟裂状四散。坑中躺了两个衣衫破裂之人,两人皆已昏迷,只不过躺在最下方的人,却是将上方之人的手牢牢禁锢在了上面,不肯让他受一点伤害。
小童仰头望了一眼崖上,复又看见坑里的两个人,捡起一旁落了灰尘的树枝,戳了戳两人,毫无动静,葱白的小短指伸了出去,放到两人鼻子下,探了探鼻息,以为自己探错了,又将手指往前推了推,这才感受到一点微微的风。
第29章 爷孙
这么高落下来都没死,倒是命大。小手在胸前的衣襟之中,找了半天,这才搜出了两粒不起眼的小药丸,跪趴之姿给两人塞入了口中,算你俩命大。
掸了膝上的灰尘,小手抓着背篓就往谷底跑去,过了一刻钟,这才跑到一处小茅屋,爷爷,爷爷,崖上掉下来两个人。
小童将药篓子往药架子上一扔,就冲进了屋内。
茅屋中的老人坐在窗前,手里握着一根小银针,小心拨弄着黄纸上的细碎粉末,鬓边白发苍苍,可发顶却是乌黑,颜色不对。
爷爷,你听我说了吗,崖上掉下来两个人!小童把一旁长凳拖到了老者身旁,说是老者,年纪也喊大了些,约莫四十多岁的模样,也还正直中年,况且面容也并非苍老不堪,小童年纪不大,正是好奇的时候,脑袋靠近去瞅,啊嗛。
药粉被吹的满桌都是,小童抓了抓了中年男子的衣袖,爷爷,对不起。
无妨,韩碧城揉了揉韩子木的脑袋,甚是慈祥,这些年,咱们时常迁居,掉下两个人不是常事吗,这崖高百丈,还能活着不成,山中野兽巨多,会有东西替他们收尸的。
银针将未曾飞出窗口的粉末,缓缓推回黄纸之中。
小童夺了那银针,往旁边一扔,拉着韩碧城就想向屋外走,可他俩没死,而且我给他们喂了养神丹。
什么?!韩碧城起身抱起韩子木就往崖下跑,哪个方向,赶紧的。
那小童好像知道自己做了错事,指了个方向,脑袋埋进了韩碧城的肩上,手里还顺了把铁锹,想着等会要是救不回来了,就将两人就地埋了,爷爷,对不起。
那养神丹是怕你在这山中有所不测,让你带着,你倒好,一口气还给出去两颗。你这小子,是想气死你爷爷我啊。韩碧城也不敢真发脾气,自己也就这么一个小疙瘩宝贝,自家这香火苗苗,就这一根。自己还指望他延传香火呢。
脚下速度极快,草叶之上轻点,轻功上佳。看着那林中的大坑,虽时以秋,可这崖下水分充裕,满目青翠,周围都是随着掉落而折断的树枝还有一些孔雀翎箭,弩机已经折断被对冲的内力所激,已碎成烂木头。
爷爷,你看,那两个小哥哥长得特别俊俏,你说我以后能不能长成这样啊。韩子木一落地,就跑到蔺池双与钟令怀身旁,吐了点口水到帕子上,小心把钟令怀的脸上的血渍擦去,蹲着朝韩碧城笑了笑,还侧了侧身子,让韩碧城可以看清楚蔺池双与钟令怀的模样。
站在小童身后看着坑里两人的韩碧城:
上前一步,探了探白衣人的脉搏,平静有力,不像是受了重伤的人,想将人扔出去,却发现下面藏青袍子的人,死死不肯松手,若是脉搏还有些微弱的气力,韩碧城都会认为这是死僵无疑,指尖轻点卸了他手臂上的力气。
再抬手间,钟令怀就飞了出去,脸朝下地磕在了地上,你将他弄醒。
蔺池双的脸色青黑,面容扭曲,韩碧城给了身旁的小童一个板栗,这中了九分散的,你不会也认为他面容俊俏啊。
这人是我瞎说的,你不是被称为老毒物吗,我看这人身中剧毒,就给你留了一口气。小童提着衣角,跑到钟令怀身旁,用力推搡了几下,小哥哥,你醒醒。
手指略微弯曲了些,凤目睁了又闭,闭了又睁,嘴里念叨着,池,池,池双。
眼前模糊一片,好像有个影子,钟令怀强迫自己定睛,却是看见一个个子不算太高的小子。随着这一眼,满身的力气,好像都回了笼,肩膀和脚踝的疼痛,是他刺激自己的动力,让自己站了起来,小童见他步伐不稳,上去扶他,谢谢你,小公子。
脚腕之处被崖上的树枝所割,皮肉掀翻,坑中的蔺池双平日好看的桃花目紧闭着,跪在蔺池双身旁,并着的双指战抖着,却不曾放在他的鼻子之下,转而放在了颈侧,手指下那略微的搏动,竟然让钟令怀落了泪,谢谢先生和小公子,救我夫君一命,烦请先生再施以援手。
救你俩并非我本愿,我这孙子,见你容貌俊俏,这才喂养了你俩几颗药丸。你如今能站起来,倒也不亏我的养神丹,不错不错,我爷俩在这崖下多年,也缺个仆人照料。韩碧城起身抱起自己的孙子,便往自己的住处赶。
先生,我可以为你和小公子当牛做马,但我希望先生可以救他一命。钟令怀脊直跪挺,震袍交握,以淮上王朝的最高的礼仪三叩九拜,白皙的额上磕出了血,嵌了细碎的石子和泥土。
爷爷。小童搂了搂韩碧城的脖子,知晓爷爷有自己的打算,他已经不小了,韩碧城将他保护地好,不代表,他就可以任性妄为。
把铁锹扔了,怎么还抓着不放?韩碧城抱着韩子木往自己茅屋走去。
哦,好。小童扔了手里的铁锹,在韩碧城轻功飞起的时候,猛然喊了一句,小哥哥往东小跑一刻钟,我和爷爷在茅屋等你。
钟令怀凤目中希冀大胜,冲着已经飞走两人说道,谢谢先生和小公子。
傻子,真是个傻子,钟令怀深呼吸了口,从头到脚,一点点检查过去,多处骨折,背后只有一个人,也不敢乱动,身上伤口虽多,却未曾流血,想来是那先生嘴中的养神丹起了效果。内伤他并不会看,得将人送过去才行,如今浑身多处骨折,不宜随意搬动,幸亏并无连伽胸,不然不知道要如何是好。
一时之间,如何搬运蔺池双成了令人头疼的事,抬眼间,看见被小童扔在一旁的铁锹,一眼未看自己脚踝上的伤势,在钟令怀脑中,既然死不了,就应该做些更应该做有用的事,费力站起身,额上布满了汗,一瘸一拐向那铁锹走去。
第30章 救人
这崖底除去葱茏避天的树木,还有翠竹,竹子不粗,正是做篱笆的大小,用铁锹虽是费力了些,但好歹能用。
一个时辰砍了十二根,七根平放作宽,三根竖放作长。雪色外裳被树枝划得破烂,倒是也极为方便钟令怀将之撕成条子,用来固定竹架,连接之处为防滑脱,还以箭矢用力刻出槽子,方便固定。
这系绳又花费了一个时辰,拉着铁锹将埋着蔺池双的坑洞扩大,他需要将竹架放进去才行,随意搬动,易致骨头移动。
一锹又一锹的湿土,从坑底向坑外抛出。
茅屋之中。
快吃饭,别瞅了,没你那小哥哥。夹了一筷子肉到小童碗中,韩碧城自己吃着碗里的饭。
这么晚了,山里蛇虫鼠蚁又多,小哥哥要是被咬了怎么办。韩子木葱白的小手捧着自己肉嘟嘟的小脸,稚嫩的小脸上写满了担忧二字,不时盯着篱笆门外是否有人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