递了一碗菜到韩碧城手里,提议道,不如韩先生同医仙一起,甘愿做个朝廷鹰犬。
自己抱了几碗饭,径直出去。
四个人,做了三碗菜,两荤一素,韩子木是个小孩子长个子的年纪,自然得多吃点,至于蔺池双受伤消耗也大,也需要另外进补。
蔺池双自从下了地,吃饭都是规规矩矩,食不言寝不语,那背脊直如高竹,骨子中的清贵,哪怕是真傻了,那一身的气质也是常人所不能比拟,碗里多了两块肉,目光触及筷子的方向是蔺池双,再上移视线,那人吃着自己的饭,不曾看他。
像是多年的夫夫,相顾无言,其中淌过的喜欢,如常年不动的静水,地下泛着轻微的波澜,只有身处其中,方能体会。
韩子木也依样画葫芦为韩碧城夹了一块肉肉,爷爷,你也吃。
好,爷爷吃,我的大孙子终于懂事了。韩碧城一筷夹起入了肚。
落花流水春去也,光阴难再,三月之期,转瞬而逝,在腊月廿七这日,天日飞寒,崖底的一切,被皑皑白雪覆盖,毫无生机,只有翠竹依旧,凛风肆掠,清了余雪,傲骨又直。
风雪满崖,再过两日,就过年了,韩先生还要今日启程吗。两人立于门口,雪花落在了手腕上,凉意被手腕的热度所吞噬,眼里要担忧。
不走了,你们的人,应该也快到了,今年过年倒是热闹,往年也就我与子木。韩碧城按照原来的计划,半个月前就应该离开,只不过钟令怀和自己眼缘,就陪了这三个月之期。
我也不清楚,这是他的人,可他却没有一点记忆。钟令怀所指何人,两人心知肚明。
啊一声惨叫,从茅屋后传来。
第37章 出崖
这声音,是蔺池双!钟令怀顾不及雪势,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屋后跑去,只见蔺池双瘫坐在地,两条笔直的大长腿一蹬一蹬,脑袋上还有半个小雪球,不远方还站着韩子木。
深翠色的衣摆入了蔺池双的眼睑,遮住漫天的飞雪,骨节分明的手指修长,手心多了几个淡黄色的小茧子。
炒了三个月的菜,原先翩翩公子温润如玉,现如今倒是快成一个专业颠勺的厨子了。
原本搭上钟令怀的手,蔺池双突然缩了回去,一点一点往后挪着,桃花目中的瞳孔,一瞬缩地极小,啊。
玄字堂部下二十五人,拜见主子。钟令怀闻言往身后看去,清一色的粗布麻衣,单膝佩剑作揖,每个人背上都架着一个小木箱,面相普通,只几眼,记不住那人的相貌,普通又无华。
你们都起来吧,他坠崖失忆了,记不住你们,也不会给你们回应,是重禾和张道清让你们过来的吗?钟令怀转身将害怕地颤抖的蔺池双,一把拉了起来,掸去额头与衣上的雪,等着回应。
韩子木躲进了韩碧城怀中,钟令怀衣上的雪花积了浅浅的一层,还是未等来回应,揉了揉蔺池双的脑袋,你问他们,谁让他们来的?
你,你们是谁派来的。蔺池双重复完话,一个闪身蹲在了钟令怀身后,双手紧紧箍着钟令怀的手腕,紧的钟令怀暗自吃痛,只好拍了拍,让他放松。
是张管家与重禾侍卫遇到前来送消息的隋佬,派玄队之人自云中城邻县江岭自崖底过来。属下来迟,望主子恕罪。为首之人,见是蔺池双发话,便一五一十告诉了他。
钟令怀是看出来了,这些人只听蔺池双的号令,一点都不懂变通,如果扔军队里,那是绝对服从,你说,恕他们无罪,能在哪里呆着就哪里呆着,等过完年后,再出发回去。
蔺池双见他们听自己的话,大着胆子复述了一遍刚才的话语,只见众人轻功一闪,一人踩着一棵树,撑着伞坐在树的主干之上,除了院前,这二十五人,是将院落围得严严实实,水泄不通。
哇,好厉害。蔺池双自发现玄队如此听话,也不害怕了,见他们都停在了路上,立于钟令怀身旁,只是手还抓着身旁人的手腕,不曾松开。
你从前也很厉害,还做过将军呢,走,我们进屋。钟令怀与站在旁边的韩碧城颔首,拉着蔺池双回了房间。
韩碧城转身之时,袖袍被风吹起一截,露出了手中握着的药纸,刚才只要有人动手,韩碧城让这崖底成为那二十五人的葬身之地。
日子到了除夕这一日,钟令怀将厨房中所剩的菜都做了,雪今朝已停,明早就要走的了。用粉做了两百张的春饼,薄如蝉翼,你倒是心善,他们那般目中无人,你还想着他们。
声音说得比平时大了些,就是想让那些不识好歹的人,都听着。
二十五人:
四个人这也夹点,那也夹点,帮忙卷饼。取了一百七十五个饼子,让韩子木帮着蔺池双端些饼子,去交给领头之人。
各为其主,我明白的。钟令怀咬了一口饼子,有些凉了。
令怀,我劝你一句,他若是哪日恢复记忆了,这些人还是这个模样,早些离开吧,我韩碧城一生为人从不光明磊落,看谁都觉得对自己有所图,你这孩子,我是真心喜欢,千万别为了个男人,委屈自己了。你我有缘,我儿子走的早,不知道有没有幸,收你作义子。习武之人耳力过人,韩碧城知晓,自己这般说蔺池双,自然是极为小声,控制在他们听不见的范围之内。
别了,别了,我可没这么脸皮厚,自己倒贴做人爹的义父啊。钟令怀罢手收到,此去山高水远,他日不一定能相见,韩碧城本就避世,千万别因着自己的缘由,被牵扯至朝廷的漩涡之中。
你这小子,敢说我脸皮厚的,你还真是第一人。
爷爷,你们说什么呢?蔺池双与韩子木踏着碎雪而来,披着星风戴月光皎皎。
没什么,快吃吧,今日除夕,吃得饱些,明日可是要赶路的。韩碧城打断了两人的话,让韩子木多吃些。
树上的众人望着手中主子分发的春饼,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吃吧,主子给的东西,哪怕是砒霜,也有它的道理。
见为首之人发话,这方才开始吃了起来,平时两班人马更替打猎用饭,如今到了冬日,啃的都是硬巴巴的干粮,哪里吃的上春饼。
翌日,韩碧城给了蔺池双一些迷药,还给了他一张配置迷药的单子,迷药这种东西能买,但是按照他的身份也不便出面,皇宫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总归是要有些防身的东西,本想给你些毒药的,但是怕你笨手笨脚,就不给了,我和子木先行一步,你和他,自珍。
韩碧城只拿了一个小背包,只带了那根五百年的人参和一些干粮,别的药草,让蔺池双带走交给隋唐,他好一身轻松。
珍重。人生自古离别多,钟令怀眼里铺上一层浅浅的咸腥,看着韩碧城踏着竹枝远走的模样,大声喊了一声,义父,子木,珍重啊!
早该叫的,怪他思虑过重,只要他活着出了此处,韩碧城的身份便瞒不住,他俩的联系就掐不断。
蔺池双与钟令怀是坐着步撵走的,来时花费三个月,回去的路程,却快了将近一半,用了两月不到。
主子,还请你们换上这身衣裳。为首之人叫守一,拿来了两套破旧的麻衣,蔺池双有些不解,钟令怀却是明白了他的意思。属下已经联系了江岭的县令,届时会由县令护送主子和王妃回去。
你们退下吧,还有一些路,我与池双,走着过去就行,你们在暗中护着即可。守一看向蔺池双,却见对方颔首,就退下了。
钟令怀与蔺池双换了衣服,就往城中走,守一将两人放下的地方,正好是城外。
第38章 入狱